第五章 論戲精的自我修養(yǎng)
“真想念我的阿云啊。”白若雪滿目憂傷地捧著手里的頭骨。
衣高云嘴角抽了抽:“我也挺想念你傻了吧唧的那樣,可比現(xiàn)在聽話多了。”
“阿云,是我做錯了什么嗎?你別不要阿雪,阿雪會聽阿云的話,不惹阿云生氣了。”
白若雪一下一下地?fù)崦鴳牙锏念^骨,笑得一臉戲謔,偏頭問:“師兄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
衣高云頭疼得扶額,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才跟了這么個小祖宗:“正常點(diǎn)兒,談?wù)隆!?p> 白若雪伸指輕敲了下頭骨的眉心:“師兄好生無趣,奔波了一天,不累嗎?”
“本來只是身體乏累,見了你,如今是心累。”衣高云嘴下毫不留情。
白若雪捂著胸口,痛心疾首:“李三和我,你終究還是做出了選擇,也是,李三那么好,我又怎么比得上,師兄你走吧,去找你的李三。”
“你又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本?”
“不都是你給我找來的?”
“那還不是,給你看那些東西的時候,你才能老實會兒。”衣高云越說越?jīng)]底氣。
白若雪輕飄飄地問:“不是嫌阿雪麻煩?”
衣高云眼神飄忽。
白若雪不留情面地擠兌他:“呵,男人。”
“好了,我承認(rèn),是我不對,”衣高云實在是扛不住了,“我不該扔下那個狀態(tài)的你死遁的。”
白若雪這放下了頭骨,半倚著床榻,問道:“就這么害怕他?”
衣高云苦笑了下:“怕啊,怎能不怕?”
他跟在那人身邊整整十年,他太清楚那人溫和的面具下最真實的面目。
“好了,我沒怎么怪你,其實一見那個人,我也挺害怕。”白若雪聳著肩,拋玩著頭骨,那副散漫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她哪里害怕了。
“這一點(diǎn),你得多學(xué)學(xué)咱們李大總管,一看就是個機(jī)靈人。”
“李哲手上從不見血,他殺人,誅心。”衣高云猶豫了下,還是說了,“李三他怕不是李哲的對手。”
“別小看李三了,他心狠,對他人如此,對自己更是。”白如雪斂去眸底流光,悠悠然地,嘆了口氣,“只是,可惜了,那個等了他多年的人。”
隔著朦朧的雨,樂姬在踩著鼓點(diǎn)起舞,柔美的線條交錯,不由得引人遐想。
菜肴依次端上,菜色不多,卻極盡精致和巧思,李聞遠(yuǎn)靜坐在窗邊,抬眼就能望見,對面樓閣之上旋舞的樂姬。
她們光潔如玉的上身只披了層皎白的輕紗,艷麗的舞袖緊緊扎在腰間,身姿妖嬈,魅人心神。
李聞遠(yuǎn)一言不發(fā)地望著窗外,他在等,等李哲開口。
李哲放下手里的杯盞,同他一道望向窗外:“此舞只是一般,今日這夜雨舞女本該是那位等你的姑娘,她可是被譽(yù)為‘京城第一舞姬’,有一舞動天下之名,可惜為兄是沒此等眼福了。”
李哲仔細(xì)地打量著他這個多年未見,常年跟著鎮(zhèn)北軍征戰(zhàn)在外的幺弟。
李聞遠(yuǎn)折扇放在了腰間,身上的玩世不恭散了幾分,倒是多了點(diǎn)兒書生意氣。
他望著窗外,散落的花瓣、細(xì)飄的雨滴,滑過白皙的肌膚,說不清的怒,無法言的恨,不知何時涌上了心頭,消散不去。
他揚(yáng)手喝了杯中的一盞酒,還覺得不過癮,提壺往嘴里灌,任由酒水沾濕了他的衣襟。
他隨手把酒壺摔落地上,眉尾輕挑,不屑道:“她算什么東西,舞跳得再好再美,也不過是個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子,我早就不稀罕了,誰愛要要去,與我何干?”
李哲掃了眼一地的狼藉,揮了揮手,叫下人過來清理。誰知,門一開,渾身濕透了的女子,正佇立門前,眼中盈滿了淚水。
李聞遠(yuǎn)回頭,憎惡的目光正對上女子滿目的悲傷。
“有道是,癡情女子薄情郎,再美好的誓言,也有凋零的一天,癡情總是無處安放。”
白若雪聽著一下下砸在窗欞上的夜雨聲,像是從遠(yuǎn)處傳來不知是誰的哭聲。
“不拉他一把?”衣高云問。
白若雪笑了:“我一個冷宮棄妃,哪來的本事幫他?”
衣高云又問:“那你什么時候回去?”
“回去?”白若雪噙著笑,問他,“回哪里去?”
“明知故問。”
白若雪也不看他,對視著白骨兩個黑洞洞的窟窿:“白家尚在之時,我只占了個有名無實的妃位,如今一朝成了貴妃,走了多可惜?”
“現(xiàn)在的你,還不是他的對手。”衣高云真搞不懂這瘋女人在想什么。
“我知道啊。”
“你知道什么?”衣高云氣急了,對上她這什么都無所謂的樣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楚謹(jǐn)言那人做事全憑喜好,不按常理,也不知你碰了他哪根變態(tài)的筋,現(xiàn)在趕緊抽身,還來得及。”
白若雪輕飄飄道:“你倒是了解他。”
衣高云覺得,他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果然,這個女人只有瘋的時候才能聽點(diǎn)兒話,清醒了就是個真正的瘋子。
“你究竟想要什么?”
第一次見她,就有這種感覺了。
笑得假,人也假,就像個斷了線的人偶,無欲無求,毫無生氣,偽裝撕裂開后,只有一片空白。
“想要什么啊?”白若雪想了想,“你覺得我留下來,是想要什么呢?”
“討好楚謹(jǐn)言,為白家翻案?”
白若雪聞言,笑了:“師兄在與我說笑?想要為白家翻案的人多了,又何須我來委曲求全?”
“那你……”
白若雪伸指豎于唇間,止住了衣高云要問出口的話。
衣高云凝望著白若雪唇邊漸起的笑,心猛地狂跳起來。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她這么笑。
——聽人說,只折了十三只紙鳶的功夫,一百六十條人命皆被那人一刀斃命,無一生還。
衣高云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看,就在不遠(yuǎn)處,一只長尾紙鳶斜斜地擺放在地上。
擦著長刀的那人像是掉進(jìn)了大染缸里,一身白衣被鮮紅染了個透,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抬眸沖他一笑。
那一笑,他只覺得毛骨悚然。
白若雪指尖抵著唇邊,笑意愈發(fā)深邃:“宮外很危險,太多人想要我的命,因為我殺了太多的人,手里沾了太多的血,出了宮,我是要償債的。”

什么歪主意
啊,好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