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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四十 瓜蜈蚣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095 2022-04-18 10:50:59

  張姮被熱泉包裹已經三日,這期間除了皮膚的灼燒感,便是心脈的加劇叫她難以負重。

  安歌看著,連日也是憂心忡忡,因為宋鈺自上月初后就再無音信,如今人身在何方也不知道。雖然有雁獨一在,可論醫術,她始終覺得有宋鈺在多少安心些。

  這時劉窈端著些菜餅和湯水過來道:“安姑娘,這些要涼了,你吃一些才能繼續守著殿下不是。”

  安歌忽然自感無力,也沒用,枉她身為一個侍衛,可卻任由一次次的災禍發生在主子身上,而她如今除了傻站在一旁,卻無任何幫襯。最后奪過餅和湯,道了聲謝,就轉身離開了。

  廖祈這時候站在劉窈身后道:“她這個脾氣就是這樣,不是故意冒犯你。”

  劉窈轉身,搖頭道:“我沒有怪她的意思,殿下出事,沒有人是心安的。而她,是殿下的護衛,我想此刻她是最難接受的。”

  廖祈道:“謝謝。”

  他的道謝并不只是為了這件事,自從張姮接受藥浴的治療,她和她的丫頭,余有琊,還有那四個御廚可以說包攬了行在的所有膳食,畢竟大部分的宮人都已被撥去打理藥材,為張姮的治療忙活,根本沒有多余空閑完成瑣碎日常,很多金陵軍都開始做起劈柴洗衣的活了。而眼下行宮內各有各的忙碌,唯獨安歌插不上手,這自然叫她難以接受。

  劉窈看著安歌離開的方向,又對廖祈道:“這原是我應該的,而這一次也不能叫外人察覺,所以將軍也得幫忙做些瑣碎才是難為了。但是將軍不為安姑娘安排些事做嗎?她......或許這樣下去不好。”

  廖祈嘆口氣道:“不是每個人都該在每件事上有所幫襯,自己該有自己的定位。安歌如果看不透這點,執拗就會變成固執,這種性格以后也會變成她的負擔。畢竟她已經不是軍人,而是殿下的護衛。”

  廖祈有此評價并非低視安歌,只因在此次的尋人過程中,廖曾發現了安歌的不足;那建立固執己見上的沖動,這不管是從軍還是為人,都顯得太過剛直,而過剛又易折。

  劉窈這時勸道:“我,多少明白將軍的意思。可在我看來,安歌如此,更顯得是仿徨無助,才會像孩子一樣慌亂沒有方向,這是人之常情,畢竟她再堅強也只是女子,也有茫然無助的時候,也需要一個倚靠,哪怕只是看著,也需要有個人陪著她感同身受。”

  廖祈是男子,不懂女子間的看法,但或許劉窈說得不無道理。很多事,他是從男子的角度去衡量,從上下級的對待方式去處理,從沒想過安歌與自己的不同,也或許這才是安歌始終走在誤區卻掙脫不得的原因。

  兩人回到廚房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看天色不早,又開始忙活其他的食材。這時有金陵軍的人來找廖祈,說是軍中出了些事,李珌讓廖祈回營料理一下,這才不得不與劉窈依依惜別,搞得旁人直打趣。

  后來應思意來廚房傳話:“窈小姐,殿下已經出浴了,你快去陪著她罷。”

  劉窈道:“知道了,但這會兒你怎么來了?”

  應思意拿過菜籃子道:“殿下今日胃口不佳,雁大夫說最好給殿下吃些開胃的菜,左右手上的活都完了,就想去集市看看。”

  她才說完,一直眼神掛在她身上的余有琊又開始毛遂自薦,死纏爛打的非要跟去,最后無奈只能由得他,不過若是忽略他腦袋上扣著的菜籃,這場面倒顯得和諧友愛的多。

  兩人一前一后到了集市,挑挑揀揀。不得不說,余有琊雖然悟道是個半吊子,但確實是個好廚子,單看他挑的那些土豆各個新鮮,菜販子直夸:“這位嫂子好福氣,最近這菜都不景氣,爛的爛,壞的壞,統共就剩下幾個好的也都被您當家的挑了。”

  余有琊對此當然是喜上眉梢,可應思意卻氣得險些掀了菜攤。最后為報復,專門挑了最大的冬瓜,足有半個成人大,硬讓余有琊抱回了甘泉宮。不但如此,他兩手還各自掛著五條魚,身上背著青白菜土豆蘑菇萵筍一大包,頭頂還有三包豆子。這形象叫沿途的金陵軍和東宮守衛都不禁在心中豎起大拇指——這負重程度可比他們有魄力。

  “別傻站著,去把東瓜切了,菜洗了,魚刮干凈!”應思意說完一大通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可余有琊還一邊干活一邊傻兮兮的笑,搞得御廚都不禁搖頭,忙道:“這男人討老婆,哪個也沒像你這樣,如今你低眉順眼的,她以后嫁給你,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她還不登鼻上臉啊?”

  余有琊笑著擦冬瓜道:“我還就怕她不理我,不對我吼,不使喚我。”

  御廚將磨好的刀遞給他道:“那也別慣得忒不像樣了,要我說,得讓這做婆娘的知道知道厲害,省得拿你好心當驢肝肺。”

  余有琊忙搖頭,要知應思意他可還沒討上手,真不輕不重地去說硬氣話,那她更不能理他了。御廚見他不舍得,也就不在閑言碎語,左右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兩口子的事他們可懶得管。

  不過才炒完一盤菜,忽然余有琊哎呦了一聲,御廚聞聲看去,只見他人踩著案板,狠命從大冬瓜里抽刀。而那瓜雖大,可卻含得刀動彈不得。

  御廚們忙上去幫忙,都感覺這切菜刀古怪,好像鑄在瓜里,忙感嘆道:“這是什么瓜,怎地這么厚,連刀都切不可開!”

  “這就是冬瓜啊,怎地里面有石頭不成,這些黑心的菜販子,膽敢連行宮的人都騙啊!”

  “可要說是石頭,這刀還怎地切進去,老余,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勁兒?”

  “不對不對!普通的瓜哪有這樣的!咱先把刀拔出來!這里一定有古怪!”

  余有琊加上四個御廚是連拉帶掰,廢了好大勁,這才將刀給拔了出來。可刀刃卻砍出好幾道缺口來,瞬間廢了。五個人看著納悶,為了切這大冬瓜,他們還特意給了余有琊切肉的大刀,沒想到這冬瓜竟堪比鐵甲頑石?!

  幾個人還在琢磨,忽然那冬瓜就自己動了起來,就像雞崽破殼,一只赤銅色的大蟲蛹,從冬瓜里出來,幾個人嚇得目瞪口呆,癱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而那蟲蛹沖著五個人是吱吱怪叫,隨即伸展開觸手,口器也跟著展露,等徹底暴露全身,這才叫人看明白——這哪是蟲蛹啊?!分明是條大蜈蚣!跟那冬瓜幾乎一邊大!!

  “啊——!”其中一個御廚嚇得大叫,而那大蜈蚣立即朝著他沖,并瞬間纏上他的背脊,接著大開口腔,伸出一根血紅色的大獠牙,余有琊來不及多想,立即將手里的刀扔了過去。雖然這一擊將蜈蚣那還未長結實的獠牙砍斷,可也徹底激怒了它。渾身一蜷縮,那身上尖銳的足手立即將御廚的皮肉劃開,叫對方連連慘叫。

  余有琊忙叫其他人去喊人,自己則拿起另一柄菜刀又向著蜈蚣砍,可這蜈蚣皮膚堅硬至極,幾下都砍不斷,正想著去找斧子。那大蜈蚣離開御廚的身,又朝著余有琊去,對方立即抄起大鍋蓋,狠命將它按在地上。可蜈蚣狡猾,怪叫著將全身卷縮,余有琊縱有力氣,可對方真變得跟石頭一樣叫你無可奈何了。

  他抓過一邊的鉤子,想這蜈蚣就算渾身堅硬,可那口腔是個弱點,若能將它逼出來扎住,或許能反敗為勝,可連試幾次都不見它動彈。余有琊心道:我就不信你不出來!又往灶臺伸手抓,抓到了一罐胡椒,正合心意。一下全撒到蜈蚣身上,終于叫對方不在裝死,嗆得在鍋蓋下掙扎。

  “老洪?!老洪!你怎么樣?!快醒醒!我把這玩意抓住了!你快出去!”余有琊喊著那倒在地上的御廚,對方忍著傷痛,強掙扎著往外爬。

  可此時那蜈蚣迅速掙扎,幾乎掀翻了余有琊的控制,若不是尾部被他死死扣著,就要往御廚身上去了。

  老洪嚇得更不敢耽擱,眼看著就要臨近房門,忽然蜈蚣怪叫一聲,頭上的一根觸角竟像暗器一樣射出,眼看著就要射進老洪的身子。

  危難之時,一根長箭破門而入,立即將蜈蚣的觸手射斷。對方見了,忙轉頭沖著余有琊咬,他當然不敢硬接,如此叫它得了自由。

  安歌一腳進門,順勢將老洪拉倒門邊,見蜈蚣奔著他們來,立馬抽刀對它的頭部砍。許是這番變化叫它一個未開化的蟲子預想不到,頭部正好被削了一半兒。噴著粘液大叫一聲,慌不擇路,又朝后面的余有琊撞去,安歌立時飛出暗器。雖然蜈蚣的外殼堅硬,可它的足手被接連扎進地磚,動彈不得就只能不停蠕動。

  這番景象叫聞訊而來的應思意,護衛和金陵軍看著頻頻作嘔,畢竟誰也沒見過這么大的怪蟲。

  忽然余有琊見蜈蚣的身子拱起,剩余足手逐一開始挺立,大感不妙,忙大喝一聲閃開!就猛地撲倒應思意身前。而那蜈蚣也立即將足手發射,猶如弩箭來勢洶洶。這幸虧有人提醒及時,才叫傷亡沒那么嚴重。可就近站的安歌和余有琊還是被不幸波及,一個是腿部被扎到,另一個更慘,整個背部都像刺猬,一下就昏了過去。

  眾人不敢耽擱,忙將此事呈稟李珌和張姮,而雁獨一等人也趕忙給余有琊,安歌和老洪看診,又對那死蜈蚣檢查。

  等御廚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應思意先是不可置信,后竟自責地跪下哭道:“殿下,那冬瓜,那冬瓜是奴婢買回來的,求殿下恕罪!”

  張姮叫人將她扶起來道:“錯不在你,畢竟誰能想到普通的菜瓜里會有這么邪門的東西。”

  這時王純進來急道:“殿下,那蜈蚣太奇怪,雁老谷主一時也不知是什么,所以安歌姐和余道長,還有御廚的毒也不知怎么解。”

  張姮聽著揪心不已,忙讓李珌帶她去病房,等他們人到了,只見安歌三人渾身赤銅發紅,顏色是越來越像那條蜈蚣,而氣息幾乎全無,忙抓過小刀,對著自己的手腕就要砍去。

  “姮兒?!”李珌雖然早猜到會是這么個結果,可事到臨頭還是想阻止她,可張姮卻急道:“來不及了,總得想法子試試,而且這次不需要那么多,我不能讓安歌死!”

  溫沨,余南卿,徐悒,雁獨一和馬伯都不知她要干嘛,可看著她猶如自裁的手法,都是心驚膽寒,眼睜睜看著她劃開自己的手腕,臉色一白,瞬間嚇得取藥止血。

  可張姮顧不得那么多,將血滴在水杯中,直到染紅,這才作罷。等血水給奄奄一息的三人灌下去,張姮也包扎好了。

  “你,你上次,上次也是這樣?!”溫沨瞪著低頭不語的張姮,回想起那次燈市晚上看到的一幕,是恍然大悟。可時至今日,他已經沒有立場去質問這件事了,見她不言,也只能作罷,但心中的復雜越來越大。

  不一會兒,那血水似乎有了效果,安歌先是猛地睜開眼,哇的一聲,吐出了很多氣味兒難聞的古銅色水,跟著是余有琊,最后是老洪,吐得整個房子都沒法呆了。

  李珌將張姮抱回寢殿,一言不發,但安歌他們有王純照顧,一時也不用她操心。看著李珌陰沉著臉,知道他又在生氣,想伸手安撫他的皺眉,但李珌可不是楚騅,說安撫就能安撫的。

  “我......”兩人幾乎同時發聲,尷尬不知所措,最后張姮苦笑:“還好,我以為你又生氣了。”

  李珌無言以對,他真的拿張姮一點辦法都沒有,而相對的,他又怨恨自己無用。

  張姮又道:“我除了這件事,什么也做不了,或許這是天命,但每個人都不一樣,雖然不是一盤棋局,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步數。安承,發生這種事,絕不是偶然的,接下來就看金陵軍了。”

  李珌自然知道,這瓜果之中出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這若不是天災,不是妖孽神怪,就必然是人為所致......而人,就只有林蝶,能將事情做得那么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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