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中,閑街鬧市,一家不大的酒館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隨意出入,沒有交談聲,沒有歡笑,只有一片哀聲嘆氣的苦悶氣氛,似乎是這一種苦悶的氣氛,壓抑著他們,他們也困于其中無法自拔。
洛盈,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她不聽李漢榮的勸,不停的在往自己嘴里灌酒,四方桌上,只坐著他們兩個人,但桌子木凳上卻擺滿了酒,三五下就被洛盈喝光。
小二會時不時的過來換酒,臉上還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沒有想到洛盈這么能喝,又在擔憂李漢榮是否能給足酒錢,李漢榮見洛盈如此難過,自己也勸不住他,就與她共同的喝了起來,他拿起酒壇喝完就使勁的朝地下重重摔去。
“小二,拿酒來!”這一摔,把眾人嚇了個哆嗦,小二過去跟掌柜說起了這件事,掌柜覺得李漢榮也許有問題,就不讓小兒去取酒了,這時李漢榮狂吼道:“小二!怎么還不來拿酒?。俊?p> 他大力拍動桌椅狠狠瞪向與掌柜談論的小二,兩人膽怯,不敢直視,裝作不知情。李漢榮無奈的看向洛盈,洛盈此刻已喝得滿臉脹紅,搖頭晃腦的竟開始哭了起來,她放下了酒壇,抽泣著,“師傅……師傅!”
她握緊拳頭,悲痛中帶有些許不甘。
墨子門五個人的出現,打破了這壓抑的氣氛,他們坐到了洛盈與李漢榮的旁邊桌位上,他們又累又渴,趕忙叫小二上菜上酒,其中兩人去了茅房,只剩下三人。
他們坐下立刻談論的事情,“那個女人,可真厲害,踢了我一腳,我就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另外一人又接著道:“是啊,她能當上劍尊,自然有她的本事,從她身法上,拳,掌,劍,腿,內功全方面都是高手,她以一敵五還不落下風,實力不可小覷?!?p> 最后一人點頭道:“她年紀輕輕,武功就有這般造詣,敗給她也不算丟臉?!?p> 李漢榮聽到他們的話,憋著怒氣,他自然知道他們都在描述的那個人是誰。
“哈哈哈哈?。。 币魂嚳裥β晱牡晖鈧鱽?,伴著笑聲,一個怪人站到了這三個人的面前。
這怪人一襲黑衣,臉上戴著面具,頭上還戴著斗笠,他的手上還拿著把劍,這把劍長余三尺,有兩種顏色混合,黑如墨,白如雪,圓筒形的劍鞘,圓筒形的劍柄。
墨子門三人立即發問怪人:“你是何人?剛才為何發笑?”
怪人盯著這桌子上三個人的劍,不屑道:“真是個笑話,想不到墨子門的人,敗給了一個女人,還能說得這么坦蕩?!?p> “哼!你是哪路貨色,也好來管我們?有本事的話,你自己去挑戰那劍尊,等你跟她決斗之后,就知道我們說的話,是真假!”
“找她是必然的,只不過,現在我要找的,是你們!你們實在是不配這幾把好劍……”
說著,他順手摸向了自己的劍柄上,墨子門三人剛想做出反應,怪人就立刻轉動劍柄,旋轉一拔,劍鍔邊緣迸射出閃亮的火花,劍揮出半圓,血飛濺四方,三人的喉嚨被他一擊砍破,一擊擊殺倒地。
血濺到了洛孟與李漢榮的臉上,身上,但兩人沒有一絲閃躲,連血都沒有來得及去擦,只是看著那黑衣人的行動,李漢榮的手悄悄的放在了劍上,像是隨時防范黑衣人會攻擊自己這邊。
掌柜與小二嚇的身子直接矮下半截,“報官!去報官!”
小二聽從掌柜的話,立刻撒腿就跑。
而剛上完茅房的陳玄妙與另外一人齊身走了出來,見到眼前的場景,不由大驚失色,小二才剛跑到門口不遠,黑衣人挑起墨子門桌子的劍,一劍朝他打去,劍似鷹一般飛了出去,三尺多的長劍直直的插進小二的喉嚨,他嘴中發出咯咯的響聲后倒地身亡。
“你是誰?為什么要濫殺無辜!”
陳玄妙盯著眼前的這個黑衣人,又怒又恨。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敗給了一個女人。”
“那又干你何事?你敢殺墨子門的人,你是閑活的太久了吧!”
黑衣人笑著用劍將桌子上的劍挑給了他們兩個人手中拿著。
“拿起劍,我們來場生死相搏?!?p>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陳玄妙要怒吼道。
黑衣人卻不屑一顧,,懶散的回話,“我要向天下人證明我才是天下第一的劍客!殺了劍尊都殺不掉的人,足以證明我比她還要強。”
三人就這樣突然的打了起來,沒有準備,沒有預示,劍光飛舞,身法變換,三人斗都在酒館里的各個角落,那黑衣人劍法極為兇狠,招招殺敵,只攻不防,并且他好像看懂了墨子門劍法路數,以至于陳玄妙拿他沒有一點辦法,又是揮劍斬出一個半圓,這一劍直接將兩人橫擋的劍打斷。
陳玄妙的同伴倒下了,而陳玄妙也捂著流血的傷口,艱難的爬了起來,黑衣人欣賞著手中的劍,不屑看陳玄妙一眼。
他自言自語的說著,“我現在才明白,好的東西要在適合人的手中才算是好的,你們的劍我要了,你們的命,我也要了?!?p> “你……我和你拼了!”陳玄妙發瘋似的沖向這怪人,怪人向前站了兩步,一把摁住陳玄妙的脖子,用劍直接捅穿了他的身體,使他不斷退步,血盡,氣斷,他才將劍緩緩的拔出,陳玄妙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了起來。
黑人緩緩地摘下了斗笠,用來擦拭著劍上的血漬,并向著洛盈與李漢榮這邊緩緩走來……
李漢榮十分緊張的握著桌子上的劍,幾欲起身。想要與這黑衣人斗,卻被洛盈拉住,洛盈十分的震驚叫李漢榮不要輕舉妄動,那黑衣人也到了兩人面前,他將自己手中的劍擦得锃亮,血跡擦沒了才將其收鞘,他盯著兩人看了許久,緩緩的將面具拿了下來,這個人的樣子才被兩人看得清楚。
他滿面虬髯,一道刀疤從額頭至鼻梁清晰可見,洛盈看到他后,大喜對其驚聲喊出一聲,“爹!”
李漢榮,見到了洛雄也是又驚又喜,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師傅,真的是你!”
李漢榮將洛盈扶起,洛盈緊緊的抱著洛雄哭泣著說著自己的痛楚,“爹!你這一年到底去了哪里?女兒想死你了,我師傅老人家……他?!?p> 洛雄神色悲傷撫慰著她的頭,“盈兒,而不必說了。我都知道,我先將你的腿治好,其他的事待會兒再說……”
一個時辰之后,洛雄收功,他已精疲力盡,臉色蒼白,洛盈已能正常站立行走,洛盈也想起身,剛一站起,就跌跌撞撞地滾到了墻邊,兩人甚是驚恐,都在自我怪罪,沒能扶住他,洛盈坐在墻角,對著兩人講道:“盈兒,不要怪我。我是一個自私的人,這一年我為了尋找癩頭走遍大江南北,得罪了不少人,其實我早就到了建康,因為癩頭的蹤跡和線索就在這里。別怪我不能早日和你相見,因為躲避仇家,只要我得到了無名氏的劍氣卷,我就能天下無敵!到時候我的名望自然能傳遍江湖,做武林盟主,我要告訴天下人,我才是天下第一!”
洛盈直流淚,直搖頭,一字道:“女兒不會怪你,我會助你完成你的鴻愿,只是石寶寨回不去了,那里的兄弟們也回不來了。屠游刃,任故刀,常一忠,胡文弱,百一用,他們都……”
說著她已哭成個淚人,而李漢榮直接跪在洛雄面前似討罪的語氣講道:“師傅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你將石寶寨交給我,我卻連一個兄弟的命都沒有保住,只讓自己茍活于世,因而讓盈兒受到這樣的傷痛,也全權是我的責任,請師父降罪與我?!?p> 洛雄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問,“你和盈兒為什么要去山崖比武?”
李漢榮氣憤的指著門外,好像悅心就站在門外一樣,“因為那個劍尊,那個瘋女人!說什么也要為自己死去的兩位娘報仇,就約了盈兒去決斗?!?p> 洛盈聽到這兒,就立馬回想起自己當初做的那個決定是多么的愚蠢好笑。
洛盈聽完,輕蔑一笑,冷冷道:“先去把史兄的尸首安葬了吧,至于那個女人,就交給我來對付了……”
七天之后,冷凌月從集市歸來,廣寒居金鈴躺在房瓦上看見了她,純潔的白衣上沾滿了泥土,她用衣袖擦拭著額頭的汗珠,提著籃子的手不停發抖,金鈴翻身下床走到了她身邊。
“凌月姐姐,發生了什么事情?你衣服為什么變得這么臟了?看你又急又渴,我先去給你倒杯水來。”
冷凌月坐到了桌旁,金鈴遞給她茶水,她自己飲了一口,又繼續倒滿,這也就讓金鈴驚訝無比,平時冷凌月是慢性子,怎么這一回就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拉金鈴的手直接問悅心的去向。
金鈴也喝了口茶水,悠閑的回道:“悅心?她去找他師傅的蹤跡了,算起來有七天了,棲霞山要被他們給翻遍了,說不定他師傅早就摔死了,尸首也被野獸叼走了”
“快快去!去通知悅心,不用找了?!?p> 冷凌月,急切的說道。
金鈴吃著果子,疑惑的指的自己,“我?我一個人怎么去找?我懶得動。等他們自己回來唄,這事兒急不得。”
冷凌月買來的菜放在桌上,又從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金鈴看到那封信,眼睛頓時放光,“這封信是給誰的?難不成是林天寫給我的?”
說著她就貼身想要搶過來看,冷凌月又重新的將信放回了衣袖中,并不想給他看,“金鈴,你是想你男人想瘋了吧?他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里的路,他想你,自然會來找你,這封信是給悅心的?!?p> 金鈴嚶嚀一聲,轉過身,坐于桌上,雙手托腮埋怨道:“我懶,但我又不胖。林天這個混蛋,每次都不來找我,這個東西不看就是了。”
冷凌月笑著拍拍她身子安慰的說,“好了,金鈴你一天神精兮兮的,她哪能摸清楚你的脾氣?等一會兒悅心回來再給你看啊,聽話?!?p> 金鈴傻笑道:“還是你好。”
“凌月姐姐,你說林天他是不是煩我了?”
冷凌月欣喜的撫慰著她的頭,“怎么會呢?他跟著林匯和陳太傅整天肯定有不少的事要處理,哪里有那么多的時間來陪你和我?不過,這段時間幸好有你陪著我,我很快樂,你那么可愛又有趣,有誰會嫌你煩的?”
金鈴聽的是心情舒暢,像是個孩子對著她撒嬌,冷凌月依偎著她。
“你呀,和悅心一樣,還都是孩子……”
時間已來到晌午,悅心一無所歸回到了廣寒居,看著她落魄沮喪的樣子,張玉蘭張青梅可沒少安慰她,許憂留到最后,將門關上對眾人講道:“棲霞山這七天我們日日前往,都沒有尋找史劍封洛盈李漢榮的任何蹤跡,就算被野獸叼走了,至少也要留下散碎的衣角吧?”
張玉蘭也道:“依我看來,他們三人并未摔死?!?p> 悅心的眼里又燃起一絲希望的火光,盯著張玉蘭看。
張玉蘭不忍打碎悅心這最后一點期望,于是又道:“妹妹你想啊,如果他們死了,山腳下的亂石堆中為什么什么也沒有?就算是野獸叼走了尸體,難不成連劍也叼走?所以很有可能是被人相救,還活在這個世上呢?!?p> 張青梅也不斷點頭對悅心講,“妹妹,沒有找到尸體就證明還有希望,這是好事,所以你要振作起來?!?p> 悅心聽著他們兩人的話,心中不少有一絲安慰。
金鈴手上拿著兩個鍋鏟從廚房跑了出來,
“這菜我放的實在是太辣了,我連口都入不了。”
她看見了眾人回來,不由感嘆,“幸好你們還知道回來吃飯,還知道肚子餓?!?p> 許憂向前,調侃的語氣說道:“餓不餓,我不知道,但你做的菜,我還真沒有勇氣去下咽?!?p> 金鈴拿著鍋鏟就想拍在許憂臉上,
“你們一天天閑的到處逛,回來就知道張嘴吃飯,連幫忙都不會,也不怪你們一個個都是大家閨秀,王孫公子,哪能傷得了你們的精致玉手……”
“你在外面跟誰說話呢?是不是悅心她們回來了,快把這封信交給她看?!?p> 冷凌月正在炒菜離不開身,金鈴跑進廚房,出來時嘴上還叼著個果子,她將信遞到了悅心的眼前,悅心憂心忡忡的拿過信,只說了一句話,“這信是誰寫給我的?”
金鈴啃了一口果子,兩眼上翻努力回憶,“啊,好像是一個叫李漢榮的人?!?p> 悅心聽后迫不及待,將信拆開來看,許憂張玉蘭,張青梅也圍攏了一起,金鈴看著眾人看信的樣子,顯得氣氛是那么的凝重,他們看完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這一下就勾起了金鈴的好奇心,“信上都寫了什么?你們的樣子看起來好奇怪?!?p> 悅心將信緩緩放下,神情悲涼,
“信上說,讓我去玄武湖,披麻戴孝,多賣紙錢,燃香蠟燭?!?p> 金鈴聽得很不明白,兩眼瞪得很大,
“那是為了什么人呢?”
“為我師傅吊孝……”
玄武湖畔,春色盎然,微風吹拂著楊柳拍擊著湖面,湖面的清靜波紋,一層層的蕩到了遠方,燕過,鶴飛,魚兒潛底,滿湖皆荷,如船形擺動,蛙蟲在荷面輕輕的搖晃而沉睡,蓮子也嬌紅,蓮花瓣兒大而鮮艷,美景宜人,讓人陶醉其中。
許憂陪著悅心,一步步走,一邊走一邊欣賞,許憂這邊正努力記著眼前此景,左顧右盼,怕以后再也見不到,而悅心則無瑕去顧,只是低著頭向前緩步走著,她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忐忑,那么的不安,她突然停了下來,遠遠的看到路的盡頭有一處墳,一塊嶄新的石碑,她能看清楚墓碑上寫的什么,
“恩師史劍鋒之墓,親附不肖徒,悅心洛盈?!?p> 她不經在心頭念了起來,那里白黃的紙張滿天飛揚,如同秋葉般凋零枯落,甚感凄涼,沒有哭聲沒有風響一切是那樣的安靜,在這種寂靜里,她感受到了死亡,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這種感覺,她還看到旁邊有三個人,都像自己一樣披麻戴孝,面帶愁容,一個是李漢榮,一個是落雄,另一個是長跪了墳墓一側的洛盈,悅心從背影就認出那個人是洛盈。
悅心緩緩走近,李漢榮看到悅心來了,露出一張不想搭理的臉,悅心沒有停下,繼續向前,向墳墓的方向。
洛雄站了出來,指著她的后背講道:“你就是那個劍尊?”
悅心突然停下,想要聽他說話。
洛雄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悅心的身后,他的手已經摸在了劍柄上,握得很緊,像隨時都能夠拔出,
“我覺得,自己做過最后悔的事就是離開荒漠,不然哪能容你放肆!那樣,也可以早些送你下去,好讓你去見你的兩位娘,要不是看在你是史兄弟的弟子,我在今天就會把你殺了!”
悅心聽到此,雙拳握緊,呼吸也變得極而短促。但更多的是對史劍封,內疚自責,悅心閉緊雙眼艱難的說出,
“我不想和你打,今天或以后,都不想……我要回家,我不想再為這劍尊的名號而負累自身,那樣,只會有更多的人死?!?p> 洛雄對著天一陣狂笑,怒目圓睜的指著悅心,
“笑話!你以為江湖,是你說退,就能退的嗎?你永遠也擺脫不了你現在的身份,永遠!而我也會向全天下人證明我才是天下第一劍客!等我找到了無名氏的劍氣卷及內功心法,那時我將無敵天下!”
悅心將頭微微一側,諷刺的語氣講道:“天下,不是一個人的天下,武林也不會是你想征服就能征服得了的。我如今才明白,江湖不在任何地方,它就在我們的心中,而你洛雄……”
“你竟然認得我?”
悅心點頭,“你殺了無名氏的妻兒,我聽著就已經很恨。”
“那你自認比劍狂如何?”
悅心搖頭,“我肯定不及他,不然你也不會處心積慮的要尋找他的劍法了……”
悅心再也沒有說話,只往前走,他走到了洛盈身前,洛盈面色極差,精神也相當萎靡,眼圈周圍又紅又腫,洛盈看向他師傅的墓碑,“你來了,你應該在這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今天就先放過你,別讓我再看見你。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就是仇人,記住,師傅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說到這里她緩緩起身,卻不能好好的站立,被李漢榮攙扶著離開,三人走后。
許憂來到墳前看著悅心跪在洛盈跪過的地方,兩條膝寬的深坑,悅心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對著史劍封封的墳墓磕頭認錯,“師傅,徒兒這次犯的錯事,看來是無法彌補了。請原諒徒兒無知莽撞。我……我突然想家了,我不想為什么陳霸先效忠梁朝,我也不想為這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粘上一點半點,他們讓我活得好痛苦,我想做回曾經的那個面帶歡笑純的自己,有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還在效城里面當小乞丐有多好。請原諒徒兒不能……我辜負了你的期望,我才是最該死的那一個!”
悅心說的這些話,都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刃直插進許憂的心里,他理解,也感受到是有悅心的痛苦,他聽著悅心的哭聲,慢慢地自己的臉頰也掛著兩行淚。
天空聚集了一團烏云,又下起了陰雨,許憂撐著傘陪著悅心,日晝交換,風吹日曬,悅心足足跪了七天,第七天悅心終于倒下了,她與洛盈離開時一樣,也是被許憂攙扶著離開。
回去之后,悅心就生了場病,心病。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連窗戶也不打開,沉默寡言,反復想,自己為什么在這?又要去到哪里?她睡累了,就坐在床上桌想,坐累了,又站到墻角想,她時不時看著墻角的末影劍,回想起當初,為什么要去接下這把劍?當初的心情與現在的心情,她覺得自己當初很是愚蠢,眾人見她整日如此,把自己擱在屋子里,不見天日,都想去勸她,卻都一籌莫展,伶牙俐齒的張玉蘭與金鈴都選擇放棄了,許憂說等悅心好起來再送她回家,得到眾人的同意。
一聽到悅心要走,冷凌月與金鈴,還有些不舍,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悅心從房間里出來,她跑到池塘邊,看著自己的樣子,似乎回到從前做乞丐時的打扮,她抬頭看了看天,她長呼吸一口氣,又將其吐出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忘卻痛苦,懷新明希?!?p>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輕了許多,腦海里想的全是許多美好的回憶,眼前的這些磨難她看作是對她的考驗,她要振作起來,只有這樣她才會快樂,重拾久違的笑臉,即使臉上這道疤,依舊不能阻擋他的自信,他要將自己的幸福告訴身邊的每一個人,她所愛的每一個人……
她找了許久,各個房間里都沒有眾人的蹤跡,她正納悶,于是飛上了房頂,房頂是金鈴最愛呆的地方,卻不見她的影子,只有一顆顆果核,井然有序堆在了瓦片上。
“她們都去了哪里?”
悅心在心里暗想著。
她望向遠處,挨家挨戶都飄出縷縷炊煙,她果斷的跑向了廚房,果然看到正在忙碌午飯的眾人,切菜的張玉蘭張青梅,管火的許憂,忍著嗆,堅持讓火燒得更旺,掌勺的冷凌月,將菜架子整理倒進鍋里的金鈴,她一邊吃著果子,一邊品嘗著冷凌月炒出來的菜,看起來她才是最忙的人。
悅心站到了門邊,影子遮擋住了光亮,眾人都向門邊看去,她輕輕地喊出,“我能來幫忙嗎?”
眾人先是一臉驚訝的看著她,像是看待陌生人。
“怎么了?你們都那樣看著我?”
說著她對每一個人都施以懷抱,到了許憂這,許憂主動站起身來,張開雙臂,想要討要悅心的一個懷抱。
悅心心急忙躲開,顯得很是嫌棄,許憂看到了自己的身上全是鍋灰,連臉上也是,別說自己都快嫌棄死自己了,眾人望著悅心,她們知道悅心一定會好起來的,像從前一樣,飯桌上,冷凌月為悅心置辦了各種各樣的菜,讓悅心動筷先品嘗。
悅心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碗,狼吞虎咽的吃著菜,她夾進去包在嘴里還不停地咀嚼著,鼓起來像是兩個拳頭那么大,
“我在這些日子里老是吃藥,都沒有怎么好好吃過飯,現在覺得太不值得了!我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期望,和冷凌月姐姐的廚藝?!?p> 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聲音和她那急切吃飯的勁兒,引得眾人直發笑,金鈴一邊吃著果子,一動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她,“我沒想到,原你也這么能吃的!”
冷凌月又從廚房里端出了新菜,悅心猛地站起身來,她看著冷凌月將菜輕輕地放在桌子上,自己也緩緩坐下,冷凌月為悅心介紹起菜名。
“這一道叫做素麩,這一道叫做五味鋪,這是魚膾,我除了刺,你可以放心的吃。這個呢,叫紅燒羊排。”
悅心隨著她的方向也隨著菜品上看去,這些菜,不僅色澤鮮艷,味道更沒話說,
“那這一盤黃黃的餅,叫什么?”
冷凌月指著說道:“這個,叫做髓餅,它是用動物骨髓同蜂蜜面粉制作而成的……”話還沒說完,悅心又狂吃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豎起大拇指,“好吃好吃!我現在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p> 許憂在一旁默默的放下了碗筷,他知道今天自己是吃不到飯了。
寅時過半,眾人行走在建康城中陪悅心逛街買東西,這女人就是女人,買東西也拖拖拉拉的,這一個首飾的,那一個胭脂的,可是累懷許憂了,這手上提著滿當當的東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許憂買這么多東西,是誰去給誰去拜壽呢。
許憂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要被打著空手走在前面的人催促,心里那叫一個委屈,但看著悅心的挑選東西往自己身上放的時候,自己心里也好受了許多,至少悅心好心情回來了,那從前快樂也就不遠了。
時間來到卯時,此刻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眾人并排而走,互相談論心事,悅心卻沉默不語,往前走著,眾人都停下看著前方。
“各位,我很感激你們為我這個不聰明的人所做的一切,這段時光我已銘刻于心,不敢忘懷。我想通了,自己是因為武功而受的累,那么我愿意放棄武功,那把劍我也可以還回原來屬于他的地方,我也要回到屬于我的地方,過我原來的生活,我想回家了,我要回家!”
悅心用生平最大的力氣喊出了這一句話,整個人都虛脫了,張玉蘭張青梅沖著悅心點頭,“妹妹,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家,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