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心心垂著頭,低吟道:“這片美麗的地方,就要受到戰爭的摧殘了,陳太傅,我們這一次去要多久?”
陳封背負著雙手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會同意。也許一個月,也許更久……”
悅心轉過身去,思索片刻,顯得很是猶豫,“我得留封信,不能一聲不吭,就這樣走了。”她趁著夜色磨墨留下一封信放于枕邊,就隨著陳封離去。
悅心與金鈴到達軍營,就換上了兵裝,這一晚隨著侯安都的帶領下軍隊實遷,來到胡脛江邊,潛行在西邊江岸,眾士兵時都在眺望著江邊,悅心與金鈴雖排在最末,卻也是與眾兵士們肩靠肩,背靠背,十分擁擠。
兩人都不明白軍隊們都在看些什么?悅心自己抬頭望,除了蘆葦隨風飄蕩,就是黑壓壓的一片,但她聽出流水聲,異于常狀,她又看見周圍的士兵,竟人手一把弓箭背負著。
眾兵士神情專注,看著江邊的變化,無懼寒風與蚊蟲的驚擾,他們都是普通的人,卻有著超乎常人的堅毅和意志,悅心對此很是配。
金鈴忍著強困向周圍的兵士嘮起了家常,“哎,大哥,我們到底在干什么呀?該不會是在這個鬼地方江邊守一夜吧?”
簡單的自言自語后,士兵們沒有一個回她的話,像是沒有看到和聽到她說話一樣,她又跑回去跟悅心講,“哎喲,早知道這么無聊我就不應該來,咱們在木屋里睡覺不好嗎?”
悅心看著困得不行的金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讓她躺在自己懷里簡單的睡上一覺,看見她安靜的睡下,悅心還是警覺的觀察著江邊的一切,她眼睛一閃一合口也要睡覺,睡夢中,她聞到了硫磺的味道,她被刺鼻的硫磺味熏醒,眼前泛起一團火光,她能感受到火光的暖度灼熱在自己身子周遭環繞,兩岸的士兵突然起身站立,拉弓引箭朝江邊一頓狂射,金鈴突然就驚醒,起身看向江邊,原來江邊有千條船想要渡江而行。
兩人也終于明白,這一次來到江邊的任務是什么了,也聽見了眾兵士高聲吶喊,“火燒北齊,斷其糧運。”數以萬千的羽箭齊發,箭牽著箭像是矛勾狠狠的刺向江邊的船。
浩浩蕩蕩的江邊燃起了彌天大火,那一片火將整片天空都照亮了,猶如白晝,每支箭上都綁著硫酸油包,中箭的船焦糊的味道彌漫于空氣中,中箭的人滿身火焰,爭先跳水,就當悅心以為這一切勝負已分,首戰得勝時,江邊刮起了大風,兩岸的攻擊方向處于逆方位,弓箭射不遠,這就對船上的有了優勢,果不其然,船上的護糧士兵拿過船上著火的弓箭,重新射向兩岸,弓箭雖少,可借著風力,像是人人都變成了神箭手,引燃岸邊藏身的蘆葦,大火燒到了腳邊,躲藏的眾兵士慌亂不已,他們看向江邊的船正順水而下,他們決定換個方位繼續攻擊。
悅心見此不妙,同金鈴搶過士兵手中的箭,就沿著江邊順上游的順方位想以此攻擊射擊,但兩人都不會使弓箭,連拉弓都拉不滿,兩人只好扔掉手中的長弓,拿起羽箭向著蘆葦叢中沾上火,用輕功踏江而行,來到行前首的船上,他兩腳就將里面藏起的士兵踢入水中,再是一腳將船顛起,猛然倒向另一支船,那一船的士兵見到船只向這邊倒來,紛紛的跳入水中,悅心拿著著火的弓箭扔進船里,船當即被點燃,看著火越燒越旺,悅心一腳將船踩橫攔與江面,金鈴也效仿,直到將將整個江面攔住,船一嗖嗖的被堆積在了江面上,一艘艘被兩人點燃。
悅心見船上火勢難控,風向又有所變化,急不可耐的就要拉著金鈴飛走,北齊的士兵拼命的阻攔他們,將船圍在了燃船的周圍,用長矛弓箭不斷發起進攻,金鈴臨走的時候拿出飛刀與他們對干,悅心強拉住她,用輕功輕輕幾踏就飛到江岸上,這可把金鈴樂壞了,“好玩好玩,這才好玩嘛!你輕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的?”
悅心急切地看著四周,“這件事可以以后再講,我們先回到自己的陣營。”
數不盡的弓箭,從兩人身旁極速飛過,整片江都燃起了熊熊烈火,就這樣燒了一夜……
天亮時分,悅心與金鈴同眾兵士在江邊洗干凈身上的污濁,而北齊軍在石頭城蒼城門秦淮河南立兩柵正與梁軍相持,因為糧草不濟的緣故,久攻不入,落了個大敗,無功而返。
十二月,侯安都襲秦郡,這一戰破徐嗣微營柵,殺千人俘虜數百人,陳霸先先于治城連舟為橋,率眾渡秦淮河,圍攻倉城門,秦淮河兩岸兩柵,柳達摩等渡秦淮河布陣,陳霸先督軍奮戰縱火燒柵,北齊又迎來一次大敗……
作戰期間,江面掀起一陣狂風,將船只全都吹亂,頓時又燃起一團異火,士兵爭先搶戰奪沒有被火燒的船只。
隨軍混戰的悅心發現了這異常,這是她總共第三次參加征戰,但這種怪風,她就見過兩次,她一定要搞清楚,究竟是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一個人也來到了建康,她縱身一躍,從人群中脫穎而出,飛踏在江面,踩上了未著火的船只,她四處探望,江面落水的太多,她雖有憐憫之心,但落水的人實在太多,她根本就不可能救得起來,有的還伸手求助,悅心想過他們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但是始終是敵人,他們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侵占別人的家園,一想到此,自己肚里還未降生的孩子和自己身后愛她的人,她愛的人,她不能心軟,她盡可能的捂住雙耳不去聽這些人的哀嚎,不去看這些人的慘狀,她只顧上前,目光堅定,她感受到了那個人的氣息,很近,很近。
她飛縱于船只之間,向前疾走,不斷用手推開擋路的障礙,一陣強震的氣流與空氣發生碰撞,士兵們不是從船上落下,就是被震飛下船,當悅心趕到時,只見到那個人的背影,他正用掌將周遭的士兵從船上打落水中,悅心緩緩走近,那個人似乎有所察覺。
悅心堅定地問,“你是誰?上次夜里那個江上放風的人也是你。”那人聽后緩緩從船頭站在了悅心面前,他卸下了盔甲,露出條單臂,仿佛不論是四季哪一季,他都不會讓那條單臂添衣遮擋,只見他臉如銀盤,且面色灰暗,身材健碩,眉目硬朗,唇邊長滿了胡須,雖一年不見,但悅心還是記得這一個人,她人生中出現的任何一個人她都牢記于心,“你是裴云海!”
裴云海咯咯笑道:”想不到你還記得我?上次金刀島一別,不曾想到你到建康城混的越來越有名堂了……”
悅心打斷了他的話,“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那你為什么也會出現在這里呢?這兩次我幫助了梁軍,算是盡了一份力,你在這里又做了什么?穿著一身兵士的衣服,難不成建康城的男人死光了?女人也要參戰?”
“我,我只是要回家!不想讓建康成為攻破,這里我畢竟呆了一年,算是我的第二個家,你來這里肯定有什么目的!”
“沒有。”
“我不相信!”
“我必要讓你相信。”
“你不是個好人!看在你幫忙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一且去吧,我不阻攔你。”
“我不是個好人!”一提到這個,似乎戳到了裴云海的痛穴,“那金刀島上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了?誣陷我這么多年,你們倒是氣粗了些!”
悅心怒道:”老伯伯他們當然是好人!你不必狡辯,這里正發戰亂,就你一個人,還是自保為重。”
悅心轉身即將離去。
裴云海叫道:”站住,難得見面,我還想和你較量較量,上次是我大意,才敗給你,誰能想到你的內力竟如此深厚。”
悅心回身抓住搖晃的船支,告訴裴云海,“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沒有什么大不大意,頂多就是你不服輸,輸不起!而且我是來弄清楚真相,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裴云海兩眼一橫,“這就由不得你!”
裴云海著順掌推出,悅心察覺不對轉身一躲,裴云海打空,江面立刻掀起幾丈高的水墻,推動的船只不斷向前搖晃的同時,船內天旋地轉,兩人便這樣不清不楚的打了起來,船晃的力度很大,兩人都站不住腳,跟隨著船左顛右倒,裴云海自己也站不穩,反倒嘲諷起了悅心來,“劍尊,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嗎?你招招流力,我可是沒有盡興。”
悅心有氣無力的對招,最終被她抓住破綻,裴云海擒住她的兩只手腕,雖然裴云海也查出悅心有所異樣,悅心反復掙扎無果,裴云海的表情從驚訝轉化為了譏笑,“原來你有了,也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那這次的比試對你不公,就不打了!”
裴云海本想離去,卻留意到悅心有追他的意思,他心中暗襯:她輕功過人,只是幾步便河過江,追我易如反掌。”
裴云海兩手抱拳聚一掌力,打在船上,船身轟然炸裂,裴云海隨勢飛走,而悅心被強力一震,沉入了江中,江底除了破碎的船只,刀槍劍矛,還有無數不盡的沉尸,她已經沒了力氣,看著江面的光越來越暗,自己的呼出的氣泡,每一個似乎都看到了曾經過往,悅心緩緩閉上眼睛,她一直在下沉,昏昏沉沉的意識,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拖向她駛入光明,她又一次沉睡,又一次蘇醒,她嗅到了硫磺焦炭的味道,也是這味道,把她的嗆醒。
“喂,醒醒!”悅心緩緩睜開了眼,是金鈴的聲音像是從遠方飛來再傳到她耳朵里一樣,“這里,這里是地獄嗎?金鈴為什么你也下來了?”
“哎呀,你在亂說什么?你還活得好好的。”
悅心猛地坐起,看著像四周,士兵們都在打掃戰場,而悅心的頭腦還有些不清楚,迷糊的看著江邊,“我看到裴云海了……”
“裴云海,誰是裴云海?”
金鈴一邊摳著腦門,一邊也看往江邊。
北齊見水路久攻不進,就引陸軍攻梁。梁委屢受戰亂,兵糧不濟建康城作為最后一道防線,但又甚為虛弱,朝臣皆欲與北齊和兵,避免戰亂。
陳霸先難違王命,與北齊和盟城外,北齊回歸,本以為可以享太平,沒想到經過一月的休整,北齊卷土重來,合兵十萬,陳霸先引兵退守建康,北齊軍先從木府山圍攻建康,梁軍奮力抵抗,建康危在旦夕。
此刻的季節已來到六月,悅心已懷胎七月有余,老醫預測的果然不錯,悅心的確有早產的現象征兆,肚子大到無法用衣物遮擋,她也因此回到了廣寒居,悅心去參加征戰的這幾個月眾人都沒有對她有過多的責怪,至少悅心還能夠活著回來,沒有少條胳膊,少條腿,而金鈴簡直是被數落的狗血淋頭,悅心的罪全被她扛在了頭上,他百口難辯,只能認罪,悅心躺在床榻上,聽著外面傳來的戰報,她真想快些生完孩子好去參戰,可是肚子大的行動又不方便,而且一天比一天難受,許憂在天天對人地耳邊講什么讓她放棄去參戰的念頭。
悅心的耳朵就沒有清靜過,他整日行動范圍僅限于廣寒區這個小地方,許憂整日整夜的陪著她,許憂白天不僅要順應悅心的脾氣,縷縷還要遭張玉蘭請過來的接生婆數落,百般禁忌,晚上還睡不著,許憂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簡直是做了別人的孫子,但又想到悅心肚里懷的是自己的孩子。再苦再累,他也覺得值得,許憂時不時觀察外面天氣,暗嘆道:“六月正值盛夏雨季,南方習以為常,北方人并不能適應,看來真是天佑梁朝,勝負也許就會在這一年知曉了……”
時間一晃,悅心已是臨盆之際,眾人忙里忙外,
“熱水!熱水!用力呼吸呀!!!”
接生婆的喊聲,是除了屋里悅心之外最大的。
“啊!許憂,我好疼……我受不了心~生孩子竟然是這么疼的!”
張玉蘭緊緊握著她的雙手,張青梅看著悅心這般痛苦,大汗淋漓,面部扭曲,被她嚇哭了,在門外的許憂心急如焚來來回回的走路,簡直需要把自己的鞋子走出火來,聽到了哭聲,許憂以為是孩子降生了,他倚在門邊查看,卻聽出是張青梅的聲音,但是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哎呀,真是急死人了,不知道里面怎么樣?”
他不斷的揉搓著手看了看,他不禁把悅心里面的遭遇想了個遍,心慌,焦慮,不安,緊張,這些情緒加在一起,許憂整個人身都在抖,他捂著自己的眼睛,不想去想到那些壞的結果。
許憂緩緩蹲下身子,將頭埋進臂彎里,他現在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只響起屋里人的叫喊聲,這時候金鈴撞開大門跑了進來,她剛從戰場上跑回,她知道悅心就要生孩子了,所以急忙趕回來看看,她與許憂對視一眼,屋子里頓時沒了聲音,一聲綿長的啼哭,像一股凝聚時間的力量,金鈴急忙的卸下滿是血污的盔甲,帶著暖暖的神色看向屋子里,許憂也站了起來,積攢于眼眶的熱淚立馬就跑了出來,他竟抓著門不放。
卻聽接生婆喊道:“生了!是個男孩!”
房里又再次傳來叫喊,是悅心在說。
“還有一個!”
接生婆又道:“女孩兒,這個是女孩兒!”
忙活了一陣,接生婆正要開門離去,金鈴上前問道:“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接生婆點頭,“你呢?你不進去看看你的孩子嗎?”許憂沒有回金鈴的話,金鈴就先走了進去,許憂懷著忐忑的心情也走了進去,看著襁褓里的兩個孩子和張玉蘭,張青梅,爭先要搶著哄抱,許憂跑到了悅心的面前,悅心十分虛弱,冷汗洗面,唇色干白,他握緊悅心的時候,兩人只是點頭對視,沒有說話,但似乎已經達到眼神溝通的默契,哄搶一陣的三人太過興奮,才想起許憂與悅心都沒有來得及看孩子一眼,三人將孩子抱到了兩人面前,男孩生的一張胖乎乎的臉蛋兩串彎彎的眉毛,一個小巧的鼻子,一對普薩耳,一個肉嘟嘟的小嘴巴,嘴巴下還有一個圓鼓鼓的雙下巴,雙手胖乎乎的食指,又短又粗,可愛極了,面相更像許狀,而女娃娃的兩只眼睛瞇得像是一條細細的線,嘴巴一張一合好像正在呼喊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喜悅。
張玉蘭夸道:“你瞧這女娃娃,生的粉嫩粉嫩的,多水靈,我還真看不夠她。”
金鈴也道:“我看吶,男娃以后肯定好動,女娃就怡靜。”
冷凝月提出,“不如大家給這剛降生的兩個孩子取個名字?”
“不錯,對對對!想個好聽的名字最好。”
金鈴比任何人都要激動,好像這是她生的兩個孩子一樣。
許憂一臉寵溺地看著悅心,“悅心你為孩子想個名字,一切都依你。”
悅心熱淚盈眶的看著兩個孩子,娓娓道來:“我,我只是希望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少些磨難,哎,不如男孩子就叫平安,怎么樣?”
金鈴搶話道:“平安?許平安!雖然不是很好聽,但是寓意很好,那么女孩子呢?”
許憂回話,“我心情比較激動,腦子一片空白,一時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那我來吧,我看著女娃模樣水靈靈的,我希望她長大了像我一般靈動可愛,那么她的名字就一定要與水有關,有了!借水行路,不是荷來不是芙,就叫她萍兒吧!”
“萍兒!”眾人異口同聲像是有很大的異議。
“許萍兒這名字還算可以。”
張玉蘭張青梅表示同意,冷凌月也覺得可以。
而許憂卻反復的斟酌,“萍兒?浮萍寄清水,隨風東西流,浮萍本是無根草,隨波逐流,這個寓意不是很好,只是讀起來音律富有美感,但女子又怎么可能會流離于世呢?除非我家道中落,不然又怎么會落個漂泊無根的下場?罷了,也許一切就是注定好的,萍兒就萍兒吧。”
見許憂也同意了,金鈴覺得自己很是了得,取了個好名字,得到了眾人夸贊,悅心讓許憂扶起自己,她打坐用內力調息恢復自己的身體,本來要一個月才能養好的身體,她只用了一晚上,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出許憂所料,真的是天助梁朝,六月的雨水盛季,令建康城連日暴雨不斷,建康城近郊平地積水一丈多深,他們北方人習慣在萬里無云的天空下縱馬馳騁在平原上,這種糟糕的天氣,南方人常見習以為常,但北齊軍卻認為這是場災難,他們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把鍋架在空中煮飯,晚上睡覺也睡不好,北齊軍晝夜困于水泥之中,行路困難,而梁軍輪番休整,決定養精蓄銳,來個最終反擊,但糧草卻成了最大的問題,這個時候悅心等人共同圈養的鴨子成了關健。
陳封將這些鴨子們提前準備好的糧食也盡數交給了陳霸先的侄子陳倩,得到補給的他立馬火速前往戰場前線,陳霸先收到了這些命令兵們煮米宰鴨,又割來玄武湖所有的荷葉做碗每個兵士用荷葉裹了一團米飯幾片鴨肉,痛痛快快的吃上了一頓,頓時士兵士氣高漲,悅心與金鈴也混入了兵營中,有幸嘗到了這荷葉包飯的滋味。
十二日將曉,陳霸先率部眾與幕府山大舉反攻,侯安都引兵橫出,與北齊相對,這一戰梁朝借助天勢戰勝了北齊水陸兩軍,北齊幾乎全軍覆沒。與此同時,梁朝在各個地方軍隊戰役也得到了勝利,悅心與金鈴騎馬共同追逐著逃兵,北齊的逃兵被悅心金鈴兩人打的四處逃竄,逃亡者相繼摔倒踩踏致死者甚多,北齊軍一直逃到了江邊,沒有船只好用蘆葦扎成的筏子想要渡江,悅心與金鈴,這個時候趕來徐嗣徽蕭軌任約等將為掩護剩下的兵士撤退去迎戰悅心,都被悅心挨個擒住,加上將士總共四十余人,而剛入江,想要逃離的兵士都被金鈴用飛刀打散竹筏,士兵們紛紛落入水中溺亡。
梁軍到此之后將其幸存者押回做俘虜,而那些北齊的士兵尸體隨著江水流到京口一帶,浮尸覆蓋的水面,堆滿江岸,建康城外全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尸體,同年十五日梁朝宣布大赦天下,解除威嚴,軍師們用賞賜的方式換酒喝一名戰俘就能買一次大醉的酒,建康城滿城歡慶,收拾起戰場,恢復往日繁榮,陳霸先將繳獲的糧食全都發放給全城百姓,舉國人民高呼陳霸先的名號,故此陳霸先名聲更盛……
廣寒居內,其樂融融,悅心正在房里用母乳喂養她的兩個孩子,聽到陳封到訪要找她,她喂完了奶,便將兩個孩子交于張玉蘭張青梅照料,冷凌月鼓弄著小玩意兒挑逗著許萍兒,許優則坐在外面洗衣,金鈴見到陳封來了,以為林天林匯也來了,便將掃把一丟,好到門外查看,陳封等了一陣,悅心終于出現,讓陳封驚訝的是悅心現在的樣子,她將頭發盤起,用細簪從上斜插進去,耳邊各吊著一只耳環,她像極了一位農家婦女,從前的天真稚氣不在,但她依舊是那么美,只不過這種美是成熟的美,悅心將手放在圍腰上擦拭了幾下,帶著笑意的說著:“陳太傅這次又有什么事情?先不急,我們吃了飯,再說,反正戰事已經結束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丟失了往日的激情活力,有的只是母愛,陳封有些癡怔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悅心搖身一變,從少女變成了婦女,他沒有說話,只是一味的點頭,飯桌上,悅心抱著孩子,無心吃飯,孩子一邊哭一邊在她懷里翻騰,金鈴盛來了飯只想為兩個孩子吃,冷凌月伸手阻攔她,“孩子太小,哪有這么快就喂她吃飯的?”
金鈴聽后無奈的將勺子遞到了自己嘴巴里,張青梅做著鬼臉,想逗兩個孩子玩,許平安被逗笑了,許萍兒去哭了起來,張青梅趕緊去哄,“萍兒乖,萍兒不哭,有姨娘在呢。”
陳封看著這一桌子人,像是一家人一樣,而他自己卻顯得格格不入,他拿著碗筷小心的夾著菜,眾人也對他畢恭畢敬,他與眾人還是少了一些親密,疏于信任,張玉蘭很不滿陳封,雖然她嘴上沒說,但陳封能感覺得出來,自己有事兒就往這兒跑,是人都會覺得厭煩,自己又不給悅心什么好處,雖得了個的劍尊的名號,但必竟傷了臉留下疤,這次參戰經歷了那么多的艱難困苦,還差點送命,也是什么都沒有,所以張玉蘭一直憂心忡忡的盯著陳封。
待食完飯,張悅心將孩子交給了張玉蘭張青梅,讓她們兩人抱起搖籃里哄睡,金鈴也十分激動的要爭搶著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激動,比任何人都要稀罕這兩個孩子。
陳封幫悅心一起收拾起餐桌,悅心將他帶到門邊,問他來又是為了什么事?陳封展顏笑道:“我此次來,是奉侯安都陳霸先舉薦之名,請你到建康城軍帳議事。”
“他們為什么要見我?”
“去了,你就知道了。”
眾人似乎都有意要阻攔悅心,全都投來不舍的目光看著她,金鈴這邊憤然上前告訴陳封,“這一次我要陪她一起!”
“可以,到時候他們要賞給你們什么好處,你們盡管攬收就是……”陳封肯定的說著。
來到軍帳內,左右兩邊站著的全是將領,身材高大,威嚴無比,正中坐的是蕭方智,左右護衛,林天林匯,陳封將兩人帶到正中,向蕭方智行禮,“稟皇上,劍尊已被帶到。”
蕭方智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先退下,金鈴盯著四周看,不禁心里有些發寒,被這些將領的殺氣嚇到。
悅心立馬跪下,向蕭方智行禮,“民女張悅心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召見我?”
金鈴后面才反應過來,倉皇的跪下。
這時兩列將領中走出一人,悅心抬頭望去,只見這人鐵甲遍身,身長七尺有余,日角龍顏,垂手過膝,他的樣子很是奇怪,悅心從未見過長得這么奇特的一個人,他是誰?他就是陳霸先。
陳霸先緊盯著悅心,沉聲道:“我聽陳太傅提起過你,想不到建康城中竟還有你這么一位女英雄。”
候安都也站了出來說道:“每次征戰我都記得有兩個士兵沖在最前面,可每次戰斗結束之后,又不見這兩人,今日才見此真容,兩位都當真是女中豪杰,不減洗夫人,木蘭之勇!”
蕭方智沒有講話直問兩人要何賞賜?金鈴想也沒想興奮地指著林天,“我要他!皇上,我要你把他這個人賞給我,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蕭方智愣住了,營帳里的軍士們都笑了起來,林天很不情愿的走到了金鈴的身邊,金鈴眼看人多就只是挽了挽林天的手,如果沒有這些人,她恨不得一頭扎進林天的懷里。
“你呢?劍尊。”
悅心猶豫片刻講道:“剛才兩位將軍言重了,若不是在諸位將軍為此戰出力,恐怕民女也無法站在這里同你們講話,所以我并不想要任何的賞賜,只希望天下能太平,不要戰爭,殺戮和鮮血,這些只會使我感到恐懼和害怕,希望陛下同群臣能勵精圖治,以仁義施恩天下。”
蕭方智聽到這句話有些感動,只有悅心真正的把他當做皇帝雖然自己當政,但無兵無權,名存實亡,他將是梁朝最后一位皇帝,取代他的人將會是陳霸先,他想為悅心做的最后一件事,以作為感謝,“那名利你不再追求了嗎?”
悅心發自肺腑的聲音講道:“我知道這兩個字,對江湖人來講是有多么沉重,但名利,我早已不稀罕,因為只會是負累,我現在明白,太出名并不是一件好事,不只是我臉上的這一道疤告訴我的。”
他對悅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感,想要留住她,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因為他見識過悅心的武功,營帳里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會是她的對手,他日也能免遭迫害,可他似乎明白,這一切都只是注定,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