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你還是悲傷的吧，學長。”

　　白兮墨抬眼看向盧敏軒，已經變成純黑色的眼睛直直地鎖住他，用輕輕的一句話令盧敏軒頓在半空。

　　“悲傷……悲傷？我為何要悲傷！我終于給我弟弟報了仇，我為什么要悲傷！我是多么痛快！多么高興！”盧敏軒大叫著，像是理直氣壯，又仿佛僅僅只是因心虛而壯大聲音。

　　搖了搖頭，白兮墨看著眼前有些癲狂的盧敏軒，淡淡道：“即使你殺光你憎恨的所有人，死去的人勢必也是回不來的。而且，你弟弟若還沒有步入輪回，泉下有知，將對你這個哥哥多么絕望，想想都覺得學長你太可悲了。你現在肯定在懷念阿方，而不是在欣喜于自己的報仇成功吧……除非你是個變態……”

　　慢慢地吐出這些話，白兮墨的語氣變得莫名的低沉，一字一句像是敲打在了盧敏軒心間。而感嘆完后，白兮墨才反應過來急忙捂住了嘴。自己是在作死嗎！大難臨頭了自己還去激怒敵人，盧敏軒不會被氣炸了吧！

　　但出乎白兮墨的意料，盧敏軒已經呆愣在了一旁，似乎真的被她戳中了心中最深處的情緒。

　　睚眥皺眉看著眼前被白兮墨說中情緒的青年，拉著還想再說點什么作死的白兮墨后退幾步，在心中傳話道：“情況有點不對。”

　　“嗯？”

　　“那道符咒。”睚眥不喜歡廢話，只輕輕吐出了關鍵詞。

　　白兮墨微微一怔，立馬反應過來，是在說之前邱爾行“打滅”阿方的符咒。姑且不說盧敏軒是否會對“阿方”下手，單是看他一身邪力，外壯內虛，就知道這種精細活不可能與他有關。

　　而這樣說來，盧敏軒背后，還有人？

　　白兮墨有些無奈，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打完小怪打大怪、打完大怪打Boss的經典游戲套路。但只是微一分神，她立即將注意力重新投放在盧敏軒身上。

　　“悲傷嗎，是悲傷嗎，我不是該高興嗎……阿方，阿方再也回不來了，阿方……我可愛的弟弟……”盧敏軒喃喃自語著，失神地轉動著頭，想要看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可愛的弟弟。猛然間，盧敏軒臉上的紋路燙了起來，黑色漸漸延伸，從下巴直接蔓延到了脖子。

　　盧敏軒捂住了臉，待疼痛緩解后，他慢慢放下手，看向白兮墨，面容扭曲地嚎道：“殺了你，只要殺了你，我弟弟就能真正復活！”

　　白兮墨明顯感知到，有一股力量十分突兀地出現并沒入盧敏軒體內。而后，盧敏軒瞳孔猛地大張，眼神渾沌，神情也飛速轉為了癲狂。

　　他一聲尖嚎，周圍的黑氣便猛地變成了一張恐怖巨口，沖向白兮墨。

　　但白兮墨并不擔心。

　　她身旁的龍子睚眥只輕輕抬手，把劍一挑，便一劍刺破了黑氣凝結的大口。接著，睚眥足尖一點，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身法欺近盧敏軒身前，當頭一劍斬下。

　　盧敏軒匆忙抬手，竟用彎曲成爪的雙手架住了古劍，發出金屬般“鏘”的一聲。他面容扭曲，嘴巴一張一合不知在說些什么；幾縷黑氣從他身后冒出，如同毒蛇直接纏繞在了睚眥身上。

　　“不過爾爾。”

　　而面對盧敏軒的反擊，睚眥神色清冷，非常平靜地點評著盧敏軒的手段。他隨手挽了個劍花，不費吹灰之力地攪散黑氣，挺劍直刺向盧敏軒。

　　盧敏軒退，急速后退，卻還是被睚眥刺中了腰腹。

　　他的傷口處沒有鮮血，只有源源不斷的黑氣溢出。他反擊，用黑氣發出的邪術紛紛被睚眥手中長劍輕而易舉地斬滅；他防守，卻總是會被睚眥以極其刁鉆的角度繞過招架動作擊傷他。

　　一時之間，盧敏軒左支右絀，好不狼狽。他身上的傷口無法愈合，無數黑氣從中溢出，已經有些讓白兮墨感覺陰冷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盧敏軒神色癲狂，難以置信地大聲嚎叫著。而回應他的，則是睚眥若有若無的一聲輕哼與一劍橫挑。

　　“可惡可惡啊！”盧敏軒憤怒咆哮著，張牙舞爪，卻只能勉強應付睚眥的攻擊，進退不得。

　　“唉。”一旁觀戰的白兮墨嘆了口氣，心中竟忽然有些不忍起來，“這傻孩子，沒文化真可怕。”

　　龍生九子的傳說雖然是在明孝宗提問“九子名目”之后才流傳盛行起來的，但并不代表在明孝宗之前就沒有九子的傳說。

　　據傳，元末明初，天下大亂、戰火不斷、饑荒遍地，有仙人劉伯溫持斬仙劍入世輔佐朱元璋。為平定天下造福蒼生，劉伯溫以斬仙劍節制四海龍王，強令龍子隨其征戰，為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后又助朱棣奪得了皇位。

　　然而明成祖朱棣野心極大，竟想永遠將龍子留在身邊，安邦定國，雄霸天下。他借修筑紫禁城為名，傳喚九子，并用計以神功圣德碑鎮住龍子之首赑屃，進而使得兄弟情深的九子均存人世。只不過，朱棣雖然留住了九子，并令九子各司一職，但得到的僅僅只是九個塑像般的神獸，不復神異，也沒能讓大明王朝綿延千年不絕。

　　當然，以上只是傳說，而在白兮墨家傳古籍中是這樣記載的：

　　明朝初年，劉伯溫輔佐朱元璋完成帝業，有功于社稷，證得“乾坤之師”果位，位列仙班。功成之后，劉伯溫醉心修行，無心理會朝政俗事，后因元明之交妖物肆虐，劉伯溫領帝命，退隱歸鄉，斬妖除魔。

　　他斬龍脈斷天門，蕩滌人間，劍斬無數邪靈妖物。而在朱棣即位、帝都北遷后，他更是將狩獵的目標轉為了妖族霸主龍族的身上，從長江流域開始斬龍，掀起了一場名為“屠龍運動”的狂歡。

　　死在他手上的龍族難以計數，只知道除了極少數強大龍種勉強保住性命只是被封印之外，世間，再無龍族。而被他封印的那幾位龍種，正是傳說中的九子。

　　九子不敵劉伯溫，被劉伯溫以或虛或實的封印之術分別封印于各地。而九子當中，睚眥曾于奮力搏斗中奪走了斬仙劍，卻被劉伯溫趁勢以斬仙劍為媒施加封印，慘遭鎮壓。

　　只不過，白兮墨萬萬沒有想到，睚眥被封印鎮壓之地，竟然就是渝都。而她的中二尼桑，竟然能設法令睚眥暫時脫離封印，為她保駕護航。

　　至于回到現下，眼前的局面也不難理解。

　　無論是古籍中斬滅群妖的斬仙劍，還是傳說中節制諸仙的斬仙劍，都是一等一的法寶，克制一切邪力，而龍子睚眥，更是曾經叱詫一時的風云人物。

　　如果不是靈力有限，睚眥施展不開手腳，只能慢慢與盧敏軒周旋，區區一個魔化的盧敏軒根本不足為慮。當然，若不是顧慮還有人隱于幕后，睚眥也完全可以臨時爆發來一舉消滅盧敏軒。

　　只不過，理智已近崩潰的盧敏軒根本不知道審時度勢。他怒吼著，開始章法全無地胡亂攻擊——盧敏軒不再施展邪術，直接催動滾滾黑氣卷向睚眥，單純地比拼法力消耗，反倒有些讓睚眥束手束腳起來。

　　盧敏軒揮霍力量的地圖炮攻擊效果很明顯，不僅讓戰斗僵持了起來，不再那么狼狽，更是讓整個三春湖畔冷颼颼的，陰冷萬分，幾如“四月飛雪”。

　　白兮墨撇了撇嘴，縮著脖子抱緊了手臂，無聲抗議著盧敏軒的無賴行徑。但盧敏軒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白兮墨已經沒有怎么在意盧敏軒了，她開始在心里暗暗尋思，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會在何時出場。

　　然而，就在白兮墨疑神疑鬼時，被眾人遺忘在一旁的陸劍雄身上正悄然發生著異變——灰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并開始長出黑色的紋路，就好像盧敏軒剛出現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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