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予點了點頭，挪著杌子完林秋月身邊靠了靠，“母親，予兒記住了。”

　　自從林秋陽小產之后無暇顧及滿月洲，她的飲食起居便由老夫人作主，就連身邊的女使下人們也要聽從太和堂的教導。

　　只聽見油燈爆裂之聲，覃予指尖微涼，“母親，女兒還是不放心您，您這身子本來就不好，老太太又總是折騰您，不然您將我從盧家接回來……”

　　“住口，莫要說回來的話，老太太雖然折騰我，但我不理會便是，如你所說，我做好我的禮，老太太如何我也管不著，你還是回盧家去。”林秋月臉色一變。

　　“母親……”覃予低眸，沒想到她只是說了一嘴回覃家的事兒，林秋月反應竟然那么大。

　　瑤媽媽推門進來，聽見了覃予的話，臉色也是一變，快步走到覃予面前，“姑娘，以后可千萬不能有這個想法，您知道我們家老太太向來不喜歡您，為著您自己也為著我們大娘子在家能好過過些。”

　　覃予嘆了口氣，“盧家祖母是個好人，就是毫無理由對我好，有時候我都在奇怪，為什么我當初把她氣個半死都沒有把我趕出盧家，我們家老太太就為了我出生在七月十四就想要了我的命？”

　　“你這條小命還是盧家老夫人撿回來的，名字也是盧家老夫人取的，聽說盧家老夫人生辰是清明，你生在鬼節，能不疼你嗎。”林秋月猝不及防彈了彈覃予腦袋，“我們家老太太最是個信命的人，你能活下來，多虧了你爹跟你姨媽、盧家祖母。”

　　林秋月想起那時候還是個小貓似的覃予，真是好笑，“你剛出生的時候跟個小貓一樣，不足五斤，皺巴巴的，還有黃疸，扒開眼睛連一個眼珠子都是黃色的，真是丑的連你父親都差點哭了，有人說你是天生異瞳，出生在七月十四子時，會給家族帶來不幸，

　　當晚，老太太請了玉清觀的道士來作法，有一個道士說你是天魔煞星轉世，有一個道士你并無命格，還說你不是這個世間該存在的人，天道會因你而變。”

　　說著林秋月笑容逐漸猙獰，瑤媽媽趕忙坐在腳蹬上緊緊摁住林秋月死死抓著被子的雙拳，從心底里心疼主子那段撕心裂肺的過往。

　　“然后呢？這跟盧家祖母有什么關系？母親可說說我小時候的事兒？”覃予那時候小，完全沒有記憶，只知道自己出生在鬼節，覃家不喜。

　　瑤媽媽道，“當然有關系，當時道士算完，老太太認定您不詳，讓婆子把您弄走，我們芝蘭院這幾個婆子怎么搶得過老太太身邊那幾十個婆子，又怕傷了您不敢奮力搶奪，老爺不在家，大娘子發了瘋，揚著匕首，才把您搶了回來。

　　老奴當時不能在大娘子身邊服侍，倒也不那么引人注意，悄悄去盧家報信，盧家老夫人聽說了，讓盧家大娘子叫上太醫一道兒過來，當我們趕到的時候，老爺也回來了，您當時已經被老太太搶走，浸了水盆像是沒氣兒了，

　　娘子獨自坐在水盆邊不哭不鬧，抱著您不撒手，是盧家大娘子抱著您拍了許久，才撿回一條命，盧家請來的李太醫精心救護，確認了您只是黃疸，比平常的孩子嚴重些而已，乳娘和著奶水吃幾頓藥就好了，只是苦了我們娘子，剛生產完就拼了命了，從此日夜守著您不吃不喝。”

　　也就是那個時候覃予天生異瞳的天魔煞星的命格傳了出去，只是時間一長也就沒有人再提起，直到覃予長大，覃家的事兒越來越多，覃予也被接到盧家，覃予終于知道為何盧家老夫人會那么擔心她回覃家，覃家老太太要人命真是不講一點兒道理，給出的理由無可反駁。

　　瑤媽媽頓了會，掩面拭淚，又哽咽道，“也是那個時候，娘子傷了身子，過了十多年才懷上哥兒，沒曾想還是保不住......”

　　“母親，那時候您該有多絕望，女兒心疼你。”覃予能想象那個場面，林秋月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因為一句道士的話被人生生奪走，弄死在眼前是有多絕望，而十幾年后沒出生的孩子胎死腹中。

　　林秋月摸著覃予淚眼朦朧的小臉，“母親不絕望，你是母親的孩子，母親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會保護你。”

　　“母親，您什么時候才能把我從盧家接回來？女兒不怕老太太。”

　　“好孩子，你不怕我怕，盧家人口簡單，你定然能平平安安，可覃家......母親就算是見不到你也不愿你回來冒一點險，再者，你在盧家能更好，你明白嗎？”林秋陽堅定無比，斷然拒絕了覃予要回家常住這個想法。

　　主要是覃予養在盧家吃得好穿的好，萬千寵愛在一身，比在覃家要好千倍萬倍，有了盧家老夫人的庇護，就算覃予在盧家翻出天去也不怕。

　　瑤媽媽擦了擦眼淚，回憶著解釋道，“您四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還有平婆子從中作梗，老太太把您扣在玉秀堂，不請大夫不讓您見人，老爺、大娘子求了又求，三天三夜，老太太就是不肯把您交出來，老爺硬闖，老太太就以死相逼，一個孝字橫著，老爺也無計可施，最后還是盧家老夫人親自來了，把您帶回盧家，直到今日，老太太還認為覃家興旺不起來是您與覃家相克所致，您命格這個說法依舊還是老太太的眼中釘，所以老爺、大娘子都還是但愿您在盧家平平安安的，也不要回來冒險。”

　　覃予不說話，瑤媽媽的意思她明白，倘若她沒有十層的把握斗的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個“孝”就能壓死林秋月、覃光寧，她現在勢弱，也沒有心力去管去跟覃家的人斗，所以還是要乖乖回到盧家。

　　林秋月不想讓覃予想著那些不好的事兒，抹了抹眼淚，說起開心的事，“你滿月的時候還是又黑又丑，只有你盧家祖母堅信你長大了定然是個美人坯子，如今可不就是了嗎。”

　　瑤媽媽也不想說那些傷心事兒，附和道，“那時候予姐兒滿月宴，遇上中秋前夕，我們家雖然沒有大辦，可親近的親戚好友都來了，足足開了二三十席，盧家沒有孫女，故而盧家老夫人也來了，一見到予姐兒就喜愛的不得了，抱在懷里就不撒手了，老爺取了幾個名字，老太太讓人算了卦都不行，一直定不下來。

　　最后還是老夫人指了個予字，出自‘《詩經·小雅》采菽，君子來朝，何錫予之？’老夫人說您是天賜之寶，無以為報，唯有予字得當。”

　　說著瑤媽媽臉色逐漸暗淡，老太太也請道士也撲了一卦，說覃予命兇煞，五行屬土，予字大吉，勉強可用，只是這字注定覃予一生取舍離別。

　　瑤媽媽并沒有把后面這些說出來，這不應驗了嗎？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覃予這個名字確實是出自詩經，她自己也知道，盧家老夫人給取的名字，“原來我的名字是盧家祖母起的，怪不得盧家祖母如此疼我。”

　　覃予很明白林秋陽和瑤媽媽不想她為自己和覃家老太太上心，命這種東西虛無縹緲，“母親，您恨老太太嗎？”

　　“恨，恨之入骨，可又能怎么辦？她雖然是老太太。”林秋月毫不思索，“傷害就是傷害，只怪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但只要看著你平安長大，母親就什么都不怕不恨。”

　　“母親。”覃予窩在林秋月懷里，腦子里全都是上一世覃家老太太那個陰狠的面容。

　　盧家老夫人心底里對她是喜愛，所以她就算把老夫人氣的吹胡子瞪眼，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取得盧家老夫人的喜愛，而覃家老太太底子里對她是厭惡，她就算使勁心機手段也不可能真正獲得認可，她又何必費心去討好一個討不好的人？

　　林秋月和瑤媽媽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會話，就把覃予打發走了。

　　次日午后，盧棋果真一下學與安媽媽親自來了覃家要把覃予接回去，老夫人讓林秋月也隨行，瑤媽媽與安媽媽一路上說了好多話，安媽媽知道了瑤媽媽終于上位，心里也感嘆瑤媽媽終于熬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