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月頓時沒有了剛剛的和氣,覃光寧這是上門興師問罪啊,這些事兒又是她管的,她知道些什么?剛想說話,被瑤媽媽一個眼神給勸退了。
“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我們娘子一概不能插手,就連我們芝蘭院的冬衣也都還沒有做全,娘子倒是想拿自己嫁妝錢去貼補,好早日過冬,可您知道若是娘子給芝蘭院、仙草閣添置了什么好的,老太太、三房、四房那邊可怎么交代?
前些日子,姐兒回來看望娘子,盧家給帶了多少東西回來,老夫人特意給娘子送來兩件熊皮大氅,經(jīng)過府中,一件到了老太太手里,一件竟被送去了蜀州;還有前幾日,林家山莊的莊頭打發(fā)人來問娘子的病,又給娘子送了幾車銀絲碳,娘子也想撥點給仙草閣,可......”瑤媽媽無奈,欲言又止,只是一個勁兒抹淚。
覃光寧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林遠道雖然已經(jīng)回了瑯琊,但為著年節(jié),林家偏房還沒有回瑯琊,暫居在南郊林家的莊子,要是林家知道覃家如此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兒來。
見覃光寧無語,瑤媽媽又道,“您也看到了,我們娘子是個怕麻煩事的,是有嫁妝錢沒處兒使去,生怕落人話柄。”
覃光寧臉色更加不好看,老臉都丟盡了。
“我們家的事兒,怎么能讓林家、盧家操心?你自行置辦些東西吧,不要讓別人看我們家的笑話。”
瑤媽媽暗喜,神情依舊憂傷,“可若是老太太那邊問起......”
覃光寧起身,利落道,“就說是我的話。”
“是。”瑤媽媽應聲。
覃光寧看著林秋月面無血色,嘆了口氣,“你好生休養(yǎng)著吧。”
林秋月嘴角扯了扯,勉強露出一絲不真不假的微笑。
覃光寧出了東暖閣,回到書房特意找來府中管事問起府中的的情況,才知道原來府中兩位管事娘子覺得林秋月有錢,所以過冬沒給芝蘭院這邊置辦什么,而芝蘭院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是來問過幾次過冬的東西。
只是苦了仙草閣也跟著芝蘭院受苦。
至于林家山莊、盧家為著林秋月的病送來的東西大多也被充入中公,覃光寧聽著老管事的回話,真心覺得覃家還不如林秋月管家的時候,至少林秋月是顧著臉面的,如今那兩個管家還真是連臉面都不要了。
想起老太太的玉秀堂,穿金帶銀,屋子里燃著銀絲炭,多問了一句。
“府中的銀絲碳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從前在林秋月手下干活覺得林秋月掌家不行,可如今,在三房四房手底下,一丁點油水也撈不著,還不如在林秋月手下的時候,心里也看不順眼三房四房那不要臉的行徑,故而如實答得很快。
“往年都是大娘子特意為玉秀堂置辦銀絲碳,其他各院包括芝蘭院用的都是白碳,今年本來連玉秀堂用的也是白碳,不過入冬后林家山莊送來一些銀絲碳指明了是送給大娘子養(yǎng)病用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玉秀堂和兩位管家娘子的院子也就用上了銀絲碳,反倒是芝蘭院大娘子屋里那邊依舊是白碳。”
覃光寧問完話,換上常服去玉秀堂請安的路上想著那是林家給林秋月的炭火,林秋月反倒沒用上,不由得嘆了口氣。
“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跟著覃光寧的小廝日照也不由得替芝蘭院主子捏了把汗。
玉秀堂這個時辰還是跟往常一樣,其樂融融,三房、四房的人都到齊了,屋里的說笑聲深深刺痛覃光寧的心,在覃家,長房似乎從來都不能在老太太面前得臉過,就算是他也是一樣。
“大老爺來了,今日可比往日來的遲了些,老太太等著您請安呢。”角媽媽率先注意到覃光寧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進來,這才出來迎了迎。
覃光寧還是同往常一樣請安,“母親,兒子給您請安了。”覃光寧揖手做禮。
老太太笑著抬手,“起來吧。”
覃光寧也笑著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說道,“入冬了,兒子還擔心母親這邊炭火夠不夠?棉衣可有了?”
老太太笑得更是合不攏嘴,拍著全氏手背夸贊道,“好好好,好得不得了,今年老三媳婦、老四媳婦管家,我呀總算是過了個好冬。”
全氏、黃氏送來的熊皮大氅、銀絲炭都是一等一的好,讓老太太終于又有了老祖宗的感覺。
覃光寧笑得更加明朗,“是,今年我們家還有林家、盧家?guī)鸵r,自然比往年好過,三弟妹、四弟妹可要備份大禮謝一謝林家、盧家的皮草、炭火。”
全氏臉色僵了一下,很快恢復平靜,“大伯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們家與林家、盧家素有往來,倒不至于打秋風。”
“再小的事兒也是人情,我們家怎么說也是世家大族,靠著林家、盧家接濟,而心安理得不是我覃家的風骨,不然以后讓覃家在東京如何抬得起頭?還請母親三思。”覃光寧起身拱手。
老太太臉色微恙,“什么皮草?什么炭火?跟林家、盧家有什么關系?”
覃光寧做詫異狀,“母親不知道?您現(xiàn)在蓋的熊皮大氅,用的銀絲炭都是林家、盧家接濟,兩位弟妹沒跟您說白?”
老太太臉色更加不好,覃光寧想必是心中有氣,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將事情戳破。
全氏也沒想到覃光寧竟然知道這個,覃光寧向來不過問家事,咱們這個時候倒是問了一嘴,不說全氏還是最了解老太太心思的人,當即跪在老太太腳下,“母親,這些都是我們覃家的,您安心。”
到了覃家那就是覃家的,老太太臉色緩和了些。
黃氏見了,冷哼一聲,“大哥哥今日要謝盧家、林家,一個是大嫂娘家、一個是大嫂親姐家,難怪林家、盧家跑我們家跑的那么勤快,若不是大嫂嫂跟您說了什么?”
黃氏很巧妙把話引導到林秋月身上,老太太向來看不慣林秋月,不管林秋月做了什么,沒做什么,只要跟林秋月這三個字帶上邊兒的,老太太一概算在林秋月身上。
老太太聽到林秋月這幾個字,認定是林秋月又在搞事情,“你那個大娘子有本事的很吶,裝病十幾日不來請安也就算了,吃著我們覃家米,還想著貼補林家,要不是老三媳婦、老四媳婦掌家,我看覃家的家底都被她搬到林家去了。”
覃光寧真是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多呆,屋子里的人真是無禮愚蠢至極,老太太在覃家掌家?guī)资暧衷趺纯赡懿恢礼壹业兹绾危?p> “如此,覃家名聲不要也罷,母親趁早寫封家書讓光良回來罷,覃家仕途無望。”覃光寧說完又揖手告退,“兒子也是無能為力,這就告退。”
全氏聽的云里霧里的,黃氏也不明白覃光寧所說,眼睜睜看著覃光寧出了門。
老太太眉心緊皺,覃光寧今日來是來警告她們的,“這個老大,真是越來越?jīng)]有規(guī)距了,敢這么跟我說話,一定是那兩母女給攛掇的。”
全氏、黃氏心思各異。
瑤媽媽早就準備好棉衣,碳火,有了覃光寧的話,當晚運了兩大車進府,沒有經(jīng)過府上管事的,直接搬進了芝蘭院,分了碳火、棉衣給仙草閣。
七小娘、良小娘當晚跑到芝蘭院給林秋月磕了幾個響頭,說是以后日日請安都不在話下,林秋月倒也沒說什么。
黃氏培養(yǎng)的素媽媽,眼睛盯在芝蘭院,對芝蘭院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車上的好東西可是四房節(jié)藕苑攢一年都攢不出來的。
黃氏全心全意撲在南平府,對芝蘭院的動靜沒有全氏接收的快,直到芝蘭院大肆采買沒有經(jīng)過中公,請安的時候老太太問了一嘴,黃氏回到節(jié)藕苑,第一時間就是要弄清楚芝蘭院那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于是坐在錦服華被的暖炕上喝著南平府的親姐姐給的好茶,吃著南平府帶回來的精美點心,等著心腹婆子素媽媽回來。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素媽媽飛奔似的回來,給黃氏屈膝禮了禮,湊在黃氏耳邊將芝蘭院那一車車錦衣華服細細說了。
“林氏有的錢財,懦弱無能了幾十年,還能翻出什么花樣來?要是我有她那些銀錢何愁拿不到掌家權(quán)。”聽完素媽媽所說,也在黃氏的意料之中。
素媽媽有些錯愕,恍然‘哎呦’了一聲,“我說娘子,林氏再有錢,嫁到覃家,嫁妝不都是覃家的嗎?”
黃氏一挑眉頭,也有點恍然大悟,追問道,“雖然是如此說,可嫁妝依舊是她林氏的私產(chǎn),也都是林氏的人在看管,就算日后林氏無后,死后嫁妝也還是林家的人帶回林家。”
素媽媽看似鄙夷一番,直接坐在黃氏身邊,悄聲道,“娘子這就不懂了,雖是如此說,但娘子可曾有聽說真的有人把嫁妝歸還娘家的?俗話說嫁稀隨稀嫁叟隨叟,林氏既然是覃家主母,財產(chǎn)自然也是覃家的。”
黃氏看似天人交戰(zhàn)思慮一番,實際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心里已經(jīng)拿定主意。
“林氏這個軟柿子,還得老太太來拿捏,全氏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紙老虎,掌家權(quán)我遲早要拿到手。”
素媽媽身為黃氏的心腹婆子,最清楚黃氏的心思,輕拍手背,“娘子說的是,我們家有錢也就老太太和林氏,老太太的錢堆成了山,向來只進不出,不如林氏好拿捏。”
黃氏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論起心機來,覃家誰人能出黃氏之右,“是呀,不過,三房那個蠢貨向來聽老太太的,得讓她跟林氏、跟來老太太那邊去鬧。”
不出兩天,黃氏帶著全氏去芝蘭院瞧過幾次,真真是用的銀絲炭,女使婆子們新衣新鞋,就連院子的小貓都有衣裳穿,真是心有不甘,可又能怎么樣?
可芝蘭院自行置辦過冬事宜之后,一直到了年下置辦年貨,林家山莊也遲遲沒有再送來炭火,上次送來的銀絲炭已經(jīng)所剩不多,全氏手里的也撐不了幾天的用度,三房也從銀絲碳換成了白碳,白碳燃得快,夜里要添上一次炭火才能撐到天亮。
全氏、黃氏精明,可缺的就是錢,黃氏倒是一點都不慌,反倒是到了年下做起清高人來,每日里除了在玉秀堂賠老太太說話,對覃家的大事小事一概不管,年下用錢的地方多,她自己躲了個好名聲,全氏孤軍奮戰(zhàn),連留給覃瓊玉陪嫁的二十畝水田都給賠進去了。
全氏也拉不下臉求林秋月,故而在老太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沒錢,老太太哪里聽的全氏如此抱怨,生了不小的氣,黃氏倒是得了老太太的好,全氏也不敢再哭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