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青一點便懂,與父親何邑對視一眼,父子倆對墨千痕拱手道:“罪民愿隨二殿勤王護駕。”
“勤王乃大功,二殿去最好,屆時若有萬一,當仁不讓,立時登基,決不可讓權柄被人侮辱褻玩。”左少邦亦對墨千痕沉道。
“這……我不行,我志不在此……這樣,何家兩位王上勤王護駕,好歹何眉是你們家的人,你們處理起來也方便,最主要的戰場在平獄城不是嗎?只要把妖軍消滅在此,武極宮何來亂子?用不著本王出馬對不對?”墨千痕擺手道。
“二殿,聽不懂左某意思?”左少邦冷下臉。
“懂,正好父皇偏愛本王,本王此去,必為儲君,若再有你說的那個萬一,不定就是下一任北皇了。”墨千痕道。
“那你還推脫?”左少邦氣他罔顧大局。
墨千痕也不避諱,當著幾人面,展臂攬在白無絕腰上,難得嚴肅認真地道:“明說了吧,我要給白家當上門女婿去了,此戰結束,咱們就后會有期了,下任北皇,給三弟吧。”
“啊?”何家父子萬萬沒想到,馬上唾手可得那尊貴之位,就這么放棄了?理由是給人當上門女婿?
“你從一開始就沒看上那位子吧?”左少邦臉上快要陰出烏云來。
“一開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墨千痕眨眨眼,“兒時倒也……”
“算了,別跟我胡扯。”左少邦打斷他,懶得聽,“要是別的理由,左某定好好教訓你一頓,但左某是個幫親不幫理的人,左某也有自信在此切斷武極宮危機,便由了你。”
“多謝哥哥。”墨千痕裝腔作勢地拜了拜。
左少邦轉向何家父子:“武極宮那邊就仰賴何家了,二殿心意已明,想必兩位也知道該怎么做了。”
“我代三殿和何家跪謝二殿成全。”何邑正經一個大禮跪在墨千痕身前,感恩戴德地叩頭道。
何青青也跟著跪下,這一刻,他想起上次跪在墨千痕跟前的情景來,彼時他說“你們求錯人啦”,原來竟是這么個意思。
他從來都沒想過爭皇儲,他真正動過手的,只是覆了謝家而已,而他心里,似也覺得墨清淮比較適合當北皇。
這回武極宮勤王護駕,何家不計前嫌身先士卒,定能將功折罪重獲圣恩,即便被何眉牽連,北皇也會看在這一份大功上,饒了何家他人,而墨千痕這個不務正業的又辜負了他,他身邊可就墨清淮一個兒子了,不立三殿立誰?
白無絕看了看墨千痕眸中晶瑩透徹的光芒,唇角微微揚起些弧度,自己挑中的男人,雖說某些地方不甚合心意,但大格局上,總能令人不得不生出幾分崇拜和敬佩啊。
他若要爭,誰爭得過他?只是一爭起來,血肉橫飛,死傷難免,非他所樂見。
正巧高處甚寒,正巧心寄于人,未免不是一種聰明活法兒,墨千痕也看向身畔,與她目光相接,各自一笑。
“兩位王上快快請起。”墨千痕大方了受了這一拜,兩手將人扶起來。
左少邦這時道:“你們走的時候帶上何田田。”
“也好,她跟著公爺屬實是個累贅。”何邑道。
“并非此意……她跟我太危險了。”左少邦解釋。
累贅也好,危險也罷,何田田跟父兄一道總是最好的,這一點上,眾人均無異議。
“小絕,你那只妖……”
“他叫當巽。”
“看得出,他速度極快,我要他跑一趟止戮城,你沒意見吧?”左少邦居然肯為了驅使一只妖,而發聲詢問,這也是頭一遭了。
“師兄是要調蕩北軍來?”白無絕會意道。
“孤掌難鳴,你師兄我還不至于托大到以一己之力戰萬千妖軍。”左少邦道。
白無絕點點頭,喚:“當巽!”
“來了。”當巽從遠處顛顛跑過來。
“持碧粼刀去止戮城,傳我命令,蕩北軍傾八成兵力馳援平獄城,令其晝點兵,夜行軍,不得有誤!”左少邦將碧粼刀召出,遞到當巽手中。
頭一次領軍令,而且是以妖族將軍之身領人類蕩北公的軍令,這讓當巽無所適從,卻又莫名有些熱血澎湃。
“您……信任我?”當巽接到手里,覺得刀沉如山。
“聽說鐮角騅浩生族血脈有缺,不得不做了薄奚族仆從,以獲蝠妖血來輔助修煉,并與薄奚族通婚方保血脈延續。但有一女,性烈如火,不愿伏低做小,且不愿舍了青梅竹馬而去通婚。左某觀你血脈純正,浩生族已經沒有這么純正的后代了,你就是那烈女之后吧?”左少邦道。
當巽不置可否,深深躬腰:“定不負所托。”
言罷,身化流光而去。
“師兄怎么知道他身世?”白無絕奇道,不禁想起刑妖場上那只鐮角騅大罵當巽“小雜種”的情景來。
“一次深入葬骨大漠,恰遇一對男女受刑,因從未見過血脈純正的浩生族,是以按兵不動叫人打聽了始末。世間萬事,凡特立獨行者必為不容,算來當巽與薄奚族有著殺父殺母之仇呢。”左少邦道。
接著他露出一個藐視至極的神情:“你師兄我縱橫葬骨大漠多年,什么妖族沒見過?浩生族也殺了不少了,一個個血脈混雜的,簡直不堪入目,唯有這當巽,根正苗紅,尚算不錯。”
尚算不錯,出自他口,已是極為難得的贊賞之言。
只不知他要是聽說當巽這樣的“根正苗紅”,反被罵做“小雜種”,該做何表情。
按照約定,兵分兩路。
仨帝位率百名將位鐵面軍,這陣容算不上大,卻絕對撼天動地,試問這乾臻郡土,哪個地方能一下子出得起這么多超級強者?
要說唯一一個弱的,那便是夏桐了,不過她是醫者,坐鎮后方,軍心更穩。
對于兒子要去給人家當上門女婿這件事,她倒無意見,反正這幾年過得跟沒有兒子似的,如今兒子兒媳雙全,顯然,知足了。
平獄城。
刑妖場已成戰場,而那宛若守護平獄城的城主府,如今被妖族堂而皇之地占為己有,昔年大英雄馮治,毫無反抗之力地淪為了俘虜。
說俘虜是好聽的,他并未受到任何苛待,起先一些義氣武者還妄想將他救出,直到去的一個都沒回來,直到馮治領著小兒子馮淥“誠意滿滿”地叫這邊打開城門,迎接禍征妖帝入城小逛。
這道城門以前是不關的,畢竟有城主府在外,就算妖族入侵,也是城主府打頭仗,怕什么?可突然間,這道城門就被烏陽門接了手,且有亡旗從旁掠陣,誰也不敢置喙不是?
幸好,幸好啊,否則馮治晚節不保,豈不害了全城?
“少門主。”
“講。”
“又有兩人身亡。”
“知道了。”雷劍佇立城墻,胡亂一腳踢墻磚上,“該死的馮治!把所有大夫都圈他府里,簡直是個喪盡天良的老東西!”
“再這樣戰而少醫,不等妖族進城,我們就自個兒先死光了。”林沐黑衣勁裝,臉頰上也掛著血痕。
“我看馮治就是這個意思!妖族才強攻不過三次,我方就死傷過半,只有一個孫曜小醫官,根本忙不過來……下一戰,本少門主要親自上陣,以壯士氣。”雷劍道。
“不可!眼下只有烏陽門這個第一正義門派才能壓得住陣,也只有你這位少門主能夠號令一應武者,你決不可有任何閃失。”林沐厲聲勸諫。
“可是……”
“別可是了!二小姐不知何時才能脫險返回,苗姐也將求援信向各路發出,在援軍到來之前,我們必須死守,而只有你不倒,死守才堅持得下去。”
“……”雷劍怔了怔,突地一笑,“真沒想到,烏陽門和亡旗聯姻后的第一次合作戰,竟是在此時此刻。”
“若此戰有幸生還,本少旗就考慮考慮與你烏陽門聯姻之事。”林沐亦豪邁一笑。
“一言為定哦。”雷劍豎起手來。
“一言為定。”林沐與他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