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城總督府的作戰室內,空氣像凝固的鉛塊。粗糙的山地羊皮地圖鋪在巨大的橡木桌上,猩紅的炭筆叉標記著“石鴉隘”、“老鹿林”,以及最新的目標——“灰指峰東坳”。
霍拉斯·塞爾萬縮在高背椅里,深紫色天鵝絨外套裹著他,卻掩不住指尖的顫抖。桌上稅賦稽核簿的紅字,刺得他眼睛生疼。窗外,石心城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壓下。
“砰!”一只覆蓋著鐵手套的大手重重拍在地圖上,震得墨水瓶跳起。
是卡拉斯隊長。他站在桌首,一身精良的暗色板甲在壁爐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光,肩甲和胸甲上蝕刻著簡單的龍型紋章。灰藍色的眼睛如同凍湖,掃過在場的幾個軍官,最后釘在霍拉斯蒼白的臉上。
“佩特的尸體在石鴉隘喂了烏鴉!老鹿林的灰燼還沒涼透!這些山里鉆出來的老鼠,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啃食著大人們的血”卡拉斯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石板上,字字清晰,帶著絕對的壓迫力。“該死的,格拉哈姆那條老狐貍,還有他養的狗巴隆,拿著我們的金輝幣,帶著他新招的洛伊拿崽子,在山里轉了兩個月!除了踩爛幾堆馬糞,磨鈍幾把銹刀,還帶回了什么?一堆屁話!一群無能的廢物!”
一個軍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稍加猶豫道:“隊長,山林地形險惡,血誓團熟悉……”
“熟悉?”卡拉斯猛地打斷,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熟悉就能讓他們騎在我們頭上拉屎?就能讓他們一次次抽大人們的臉,搶我們的金子,殺我們的人?”他逼視著霍拉斯,“總督大人,看看你的椅子吧。諸位大人的耐心是金子做的,但也會耗盡。艾文大人要的是結果,不是格拉哈姆的推諉和巴隆在山里捉迷藏的報告!”
霍拉斯感覺喉嚨被堵住,艱難地擠出聲音:“卡…卡拉斯隊長,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卡拉斯鐵手套重重按在灰指峰東坳那個猩紅的叉上,“拔掉這顆毒牙!用我們的劍和火,而不是那些靠不住的石頭崽子!讓所有洛伊拿賤民看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主子!”他挺直身體,目光掃過軍官,下達命令:
“從城里衛隊抽調二十名精銳老兵。上好鋼甲,鑲鐵皮甲,蒙皮鑲鐵圓盾,精鋼長劍,長矛,強弩配足箭矢。
再從哪個巴隆新征召的那批洛伊拿新兵里,挑八十個還算壯實、看著順眼的。
告訴他們,這是用血洗刷石頭崽子污名的機會!殺敵有賞!后退一步者,”他聲音陡然變冷,“格殺勿論!”
霍拉斯一驚,身體前傾:“我的隊長!這太冒險了!一百人深入山林?那些新兵…他們根本靠不住……”
“靠不住?”卡拉斯猛地轉身,眼神如冰錐般刺向霍拉斯,“總督大人,您是在質疑我,還是心疼您那些新收的‘子民’?指望格拉哈姆那條吐著信子的該死毒蛇?還是指望巴隆和他那群連尿都撒不到一個坑里的廢物?”他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更具威脅,“我們需要一場勝利,一場響亮的、讓所有人閉嘴的勝利!一場由我們的戰士親手砍下血誓團狗頭的勝利!只有,這才能穩住您屁股底下這張椅子!您想繼續披著這身袍,那就閉上嘴,按我說的做。”
霍拉斯被那目光逼得幾乎窒息,額角冷汗滑落。他明白,石心城的刀柄,握在卡拉斯手里。他喉結滾動,最終頹然點頭:“…一切…聽隊長安排。”
***
三天后,黎明前,石心城側門在絞鏈呻吟中開啟。一支沉默的隊伍融入黑暗。
涇渭分明:
前導是二十名精銳衛士。他們身材魁梧,神情冷硬如鐵石。上好的鎖子甲覆蓋全身關鍵部位,外面套著結實的精鋼護甲,背著蒙皮鑲鐵的沉重圓盾。腰間懸掛著上好鋼鐵打造的長劍,長矛矛尖在熹微晨光中閃著森然寒光。強弩手背負著滿滿的箭囊,眼神銳利如覓食的鷹隼。
他們動作整齊,步伐沉穩,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壁壘。空氣中彌漫著冷鐵、熟皮和防銹油脂的味道。
緊隨其后的是八十名洛伊拿新兵。他們穿著打補丁的灰色粗麻布衣,披著簡陋的、甚至只是鞣制過的硬皮甲,或者干脆沒有護甲。武器更是五花八門:生銹的舊劍、削尖的木桿長矛、沉重的伐木斧,甚至還有磨尖的草叉。大多數人臉上帶著茫然和恐懼,緊緊攥著手中粗劣的家伙,腳步雜亂,眼神躲閃地瞟著前方那些沉默的鋼鐵雕像。
卡拉斯騎在高大的黑色戰馬上,位于隊列最前。他披著暗紅披風,頭盔夾在腋下,灰藍色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前方逐漸顯露出猙獰輪廓的“斷指峽”。霍拉斯騎著一匹栗色馬,緊跟在卡拉斯馬后,深紫色罩袍下也套了件鎖甲,臉色蒼白得像死人。
“保持間距!衛隊戰士在前,新兵跟緊!眼睛給老子瞪得像銅鈴!耳朵豎得像兔子!”卡拉斯的聲音在死寂的峽谷入口回蕩,帶著金屬的質感,“記住!后退一步,死!不聽號令,死!敢有異心,死!”
隊伍緩緩擠入峽谷。兩側高聳的巖壁如同巨神合攏的手掌,投下令人窒息的巨大陰影。頭頂的天空只剩下一條灰白的細縫。空氣冰冷潮濕,帶著苔蘚、腐葉和巖石深處滲出的陰冷氣息。只有馬蹄和士兵皮靴踏在碎石路上的單調回響,以及新兵們壓抑的喘息。
“諸神詛咒的鬼地方…”霍拉斯低聲咒罵,手死死按在劍柄上,冰涼的觸感無法驅散心頭的寒意,“連只鳥都沒有…”
卡拉斯頭也不回,冷冷道:“閉嘴,總督。握緊你的劍,別讓它成了娘們兒的繡花針。”
隊伍行進到峽谷中段,前方一個被巨大風化巖石半掩的彎道映入眼簾。卡拉斯的眉頭驟然鎖緊,久經沙場的直覺像警鈴般在他腦中炸響!太安靜了!連風聲都詭異地消失了!
就在這時——
“咻——!”
一聲撕裂耳膜的尖嘯,猛地從左側巖壁幾十尺高的一個陰影處響起!
“敵襲!左側!舉盾!”卡拉斯厲吼如炸雷!反應快得非人!
“噗!”沉悶的穿透聲!一名走在最外側的盾手身體劇震!一支粗壯的、削尖的硬木投矛,帶著恐怖的動能,**洞穿了他蒙皮圓盾的邊緣薄弱處**,狠狠扎進了他肩甲與胸甲的縫隙!矛尖透背而出!鮮血瞬間染紅了鎖環和皮甲!那精銳戰士只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便轟然倒地!
“盾墻!頂住!”戰士們瞬間爆發出怒吼,訓練有素地收縮,“哐哐”的盾牌撞擊聲響起,一道鋼鐵壁壘瞬間成型!
然而,攻擊如同傾盆暴雨!
“轟隆隆——!”
右側巖壁頂端,數塊房屋大小的巨石被猛地撬動!它們翻滾著,裹挾著毀滅的風雷之勢和漫天碎石,朝著隊伍的中段和后段——那擠作一團的洛伊拿新兵群——狠狠砸落!
“散開!快他媽散開!”卡拉斯的吼聲帶著一絲驚怒!他低估了敵人的規模!
“諸神啊——!”絕望的慘叫瞬間撕裂寂靜!
巨石如同天神的巨錘砸入蟻群!血肉、碎骨、斷裂的木矛草叉四處飛濺!一名新兵連人帶矛被砸成肉醬!另一塊巨石滾過,數名新兵被卷入石下,只留下凄厲的殘音和噴濺的猩紅!碎石如同冰雹激射,打得盾牌噼啪作響,更砸得那些缺乏護甲的新兵頭破血流,骨斷筋折,哀嚎遍地!
混亂!致命的混亂!狹窄的通道瞬間被巨石、殘肢和驚恐亂竄的新兵堵塞!戰士組成的盾墻被落石和混亂的人群沖擊,嚴密的陣型開始動搖!
“咻咻咻——!”更多的箭矢和投矛如同死亡的蝗群,從兩側巖壁的各個陰影處、從前方的巨石堆后,鋪天蓋地般射下!目標不再僅僅是盾墻,更多是傾瀉向那些失去指揮、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洛伊拿新兵!
“我的腿!我的腿沒了!”
“娘啊!救命!”
“跑!快跑啊!”
新兵們的慘叫、哭嚎、無意義的嘶吼響成一片。恐懼像瘟疫一樣摧毀了他們的意志。有人試圖往回跑,撞翻同伴;有人想往巖壁上爬,被落石砸下;更多人只是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在屎尿齊流中瑟瑟發抖。
“狗娘養的廢物!”卡拉斯眼中怒火狂燃,他看到一個弩手剛探出盾墻試圖瞄準,就被一支從刁鉆角度射來的冷箭貫穿了脖頸的鎖甲縫隙!“弩手!壓制左側高點!其他人,穩住!把那些亂沖亂撞的廢物給我砍了!堵住缺口!”他的命令在巨大的喧囂和混亂中顯得微弱無力。新兵們已經完全崩潰。
更致命的打擊接踵而至!
峽谷入口方向,傳來震耳欲聾的、如同野獸般的咆哮和密集的腳步聲!
“血債血償!殺光外族狗!”只見數十個、上百個穿著灰褐色破爛衣服、臉上涂抹著泥灰和赭石的身影,如同從地獄裂縫中涌出的惡鬼,手持利斧、砍刀、獵弓和簡陋的矛瘋狂地沖了過來!他們眼中燃燒著刻骨的仇恨和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正是血誓團的人!他們徹底封死了唯一的退路!
“后面!退路沒了!”一個戰士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啞。
腹背受敵!頭頂箭石如雨!隊伍徹底陷入了絕境!
卡拉斯目眥欲裂!他看到幾個血誓團的悍匪已經沖入崩潰的新兵群中,如同屠夫般收割著生命!一個臉上帶著巨大爪痕的壯漢,揮舞著兩把血跡斑斑的伐木斧,狂笑著劈開了一個新兵脆弱的頭顱!
“保護總督!河谷戰士向我靠攏!結圓陣!殺出去!”卡拉斯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沙啞的急迫。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他手中的精鋼長劍劃出一道寒光,將一個試圖靠近霍拉斯的血誓團成員連人帶簡陋的皮盾砍成兩段!滾燙的血噴了霍拉斯滿頭滿臉。
霍拉斯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嚎,身體一軟,差點從馬上栽下!他死死抱住馬脖子,臉色慘白如漂白的骨頭,牙齒咯咯作響。
剩余的十幾名老兵爆發出最后的勇氣,迅速舍棄了外圍崩潰的新兵,收縮到卡拉斯和霍拉斯周圍,用盾牌和身體組成一個緊密的鋼鐵刺猬。長矛毒蛇般從盾牌縫隙刺出,將撲上來的敵人捅翻。弩手在盾牌掩護下,朝著最近的敵人射出致命的弩箭。
“跟我沖!沖開入口!”卡拉斯如同浴血的狂獅,長劍每一次揮砍都帶起一蓬血雨。他認準了那個手持雙斧的爪痕頭目,那是堵截的核心!“宰了那個疤臉雜種!”
圓陣在卡拉斯的帶領下,如同一顆帶血的鐵砣,朝著峽谷入口方向的血誓團人群狠狠碾了過去!盾牌撞擊皮甲和血肉!精鋼長矛刺穿簡陋的武器和軀體!每一步推進都伴隨著金屬的碰撞、骨骼的碎裂和瀕死的慘嚎!血誓團成員雖然悍勇,但在河谷老兵精良的裝備、嚴密的配合和卡拉斯兇悍的突擊面前,血肉之軀組成的防線開始松動。
“攔住那些外族狗!別讓這些狼跑了!”爪痕頭目狂吼著,揮舞雙斧親自迎上,與卡拉斯狠狠撞在一起!斧劍相交,火星四濺!爪痕頭目力量極大,震得卡拉斯手臂發麻!
就在這激烈的交鋒中,卡拉斯用盾牌猛地撞開爪痕頭目的左斧,露出一個微小的破綻!他身后一個老兵抓住機會,手中的長矛如同毒蛇吐信,閃電般從盾牌縫隙刺出,精準地捅進了爪痕頭目大腿根部沒有護甲的部位!
“呃!”爪痕頭目發出一聲痛吼,動作一滯!
卡拉斯眼中兇光爆射!長劍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如同毒龍出海,自下而上,帶著全身的力量和憤怒,狠狠撩起!一道匹練般的寒光閃過!
爪痕頭目的頭顱帶著難以置信的猙獰表情沖天而起!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無頭的脖頸中狂涌而出!尸體轟然倒地!
“頭兒!”血誓團的人群中爆發出驚恐和憤怒的呼喊!堵截的陣型瞬間出現了巨大的混亂和缺口!
“沖!”卡拉斯嘶聲咆哮,一腳踹開擋路的尸體,長劍指向那用生命換來的豁口!
圓陣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從血誓團因首領陣亡而出現的混亂缺口處,硬生生擠撞了出去!
“走!”卡拉斯一把抓住霍拉斯坐騎的韁繩,幾乎是拖拽著他,在最后幾名河谷老兵的拼死掩護下,沖出了“斷指峽”那如同地獄之口的狹窄通道!
當他們終于踏上相對開闊、布滿枯草的荒原,身后峽谷里絕望的廝殺聲、新兵臨死的哀嚎、血誓團憤怒的咆哮和復仇的怪叫,如同來自深淵的噪音,洶涌而來,又隨著距離漸漸模糊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背景。
卡拉斯勒住同樣帶傷、喘息劇烈的戰馬,劇烈地喘息著。他身上的板甲布滿了刀砍斧鑿的深痕和箭矢擦過的白印,披風被撕爛,左臂上鎖甲被撕開一道口子,鮮血正從里面的傷口滲出,染紅了鐵手套。他帶來的二十名老兵,此刻只剩下八人,個個帶傷,鎧甲破損凹陷,神情疲憊而肅殺,眼中燃燒著劫后余生的怒火。至于那八十名洛伊拿新兵…沒有一個人影跟出來。
霍拉斯趴在馬背上,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嘔吐物混合著血污弄臟了他昂貴的紫袍。他失神地望著峽谷的方向,那里濃煙混合著塵土升騰而起,如同巨大的、不祥的墓碑。
一個老兵喘著粗氣,抹了把臉上的血污:“隊長…我們……”
卡拉斯猛地抬手制止了他。他深吸了一口帶著血腥味和荒草氣息的空氣,冰冷的目光掃過幸存者,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霍拉斯身上,聲音低沉而疲憊,卻帶著決斷:
“回城。立刻。關緊城門。”
***
總督府書房。壁爐里的火熊熊燃燒,跳躍的火光在霍拉斯慘白失神的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卻無法驅散他骨髓里的寒意。他癱在椅子里,裹著厚厚的羊毛毯,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書房里彌漫著濃重的劣質藥膏味(卡拉斯在隔壁包扎)和他身上散發的汗臭、血腥與嘔吐物混合的酸餿氣味。
卡拉斯走了進來,左臂纏著被血浸透的粗麻布繃帶,臉色鐵青,眼神比石心城的灰巖還要冷硬。他沒有看霍拉斯,徑直走到書桌前,拿起羽毛筆,粗暴地蘸飽了濃黑的墨水。
“請寫。”他命令道,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霍拉斯一個激靈,茫然地抬起頭:“寫…寫什么?”
“求救信!”卡拉斯猛地將筆拍在昂貴的羊皮紙上,墨汁濺開一片污跡,“給那些大人們!用你總督的名義!現在!立刻!”
霍拉斯顫抖著伸出手,拿起那支沉重的筆,感覺它重逾千斤。“怎么寫?我們…我們敗了…敗得…一塌糊涂…”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崩潰。
“怎么寫?”卡拉斯俯下身,鐵手套撐在桌面上,冰冷的金屬幾乎貼上霍拉斯的臉頰,灰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如同淬火的鐵釘:
“告訴他們:血誓團已成燎原之火!兇殘狡詐,聚眾逾千,盤踞險山惡水!格拉哈姆與巴隆名為剿匪,實則畏敵避戰,坐觀其大,其心可誅!石心城兵力空虛,”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幾乎是咬著牙,帶著一種混雜著屈辱和最后希望的語氣補充道,若…若雷克斯大人的巨龍…可以來這里威懾…那或許可以嚇住這些叛徒,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聽到“巨龍”二字,霍拉斯的手猛地一抖,一滴濃墨滴在紙上,迅速暈開,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絕望的黑洞。與此還有露臺上兒子那雙好奇的眼睛。
“寫!”卡拉斯厲聲催促,聲音帶著急迫的嘶啞。
霍拉斯顫抖著,開始在那昂貴的羊皮紙上書寫。字跡歪斜扭曲,如同他此刻崩潰的心神。他不敢寫具體的傷亡數字,不敢寫新兵是如何崩潰全滅的,更不敢寫自己幾乎被嚇破膽的丑態。他只是按照卡拉斯的指示,用最危急言辭,描繪著石心城即將陷落的恐怖圖景,并將失敗歸咎于敵人的強大狡猾、格拉哈姆的蓄意縱容和己方兵力的絕對不足。
寫到最后請求巨龍支援時,他的筆跡抖得如同風中殘燭。
卡拉斯看著他寫完,拿起總督的印章,在融化的深紫色火漆上重重按下。他拿起信卷,動作因為傷口而有些遲滯,但依舊迅捷。
“來人!”他對著門外吼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名衛兵應聲而入,鎧甲上還帶著戰斗后的擦痕。
“用最快的渡鴉!立刻發往河谷那邊!記住,雙份密信,確保萬無一失!”卡拉斯將信卷塞進衛兵手里,眼神凌厲如刀,“告訴看信鴉的,這是關乎我們存亡的最高急報!延誤片刻,提頭來見!”
衛兵肅然領命,緊緊攥著那封浸透著失敗和恐懼的信卷,快步跑了出去。
書房里只剩下卡拉斯粗重的喘息和霍拉斯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嗚咽。卡拉斯走到窗邊,望著石心城灰暗的天空和遠處如同巨獸獠牙般的山巒輪廓。斷指峽的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損失了十二名寶貴的老兵…這個代價,沉重得讓他心頭發堵。
他握緊了未受傷的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繃帶下的傷口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