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鳴端坐在沙發上，手里擺弄著手機，余光都在廚房里。既然番茄顧不上買，原呦就轉做清燉牛尾。他剛剛試圖去幫忙，被趕了出來。原呦堅持要他去沙發上休息。
幸好是開放式的廚房，無論是料理臺、灶臺，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原呦很熟練，切配、焯水、燉煮，看上去臉色平靜。鹿小鳴卻知道并非如此——原呦頻繁在抬眉、深呼。
這種時刻，鹿小鳴再次感受到對原呦的了解太少。即使擔心，卻不知如何下手。他倆之間真的隔了太多年。
從超市回來的路上，他試圖安慰，并提出外食，原呦扯著嘴角表示食材都備好。隨后便轉向窗外。他著急卻不得其徑。索性回程很短。到家后，原呦又拒絕了他的幫忙，執意獨立在廚房忙活。
鹿小鳴覺得自己既活該、又悲哀。他非常想了解原呦的表情后面是何種緣故，是因為他倆關系尚淺、不方便談論隱私；抑或是于葉弇情深難滅。現階段對他而言，他更能接受是后者。因為他太想和原呦靠近。
目前為止的人生中，除去奶奶、媽媽，接觸最多的女生就是鐘玥，及二姐鹿水北。鐘玥是非常好的伴侶，明理又灑脫，相處起來輕松且愉快。即便二人的分手，也是克制、友好。鐘玥甚至對此調笑過：好似兩個國家，在親切友好中，就某項決議達成一致。當時他覺得二人不愧是成年人，比二姐當時的處理好上不知凡幾。二姐是風風火火、跳脫的性子，卻因為高中失戀，避走美國。
鹿小鳴撓了撓頭，視線忍不住又鎖到原呦身上。原呦大概喜歡垂墜的料子，今天也是。廚房頂燈將她的肩胛骨細細勾勒出來。鹿小鳴感嘆著美麗，下一刻便察覺了肩頭小幅度的聳動——原呦在哭，背著身。
猶豫兩秒，他還是奔進去，將她攬到懷中。
原呦頓了頓，埋住臉，嗚嗚咽咽。
鹿小鳴怕她累著、熱著，想帶她去沙發，她站著不肯動。算了，他心里想著，就這么抱著吧。
原呦抱起來，比看上去更瘦。蹭在脖頸處，肌膚滑膩。鹿小鳴有些認命：如果原呦肯接納他，他可以忍受對方依然對葉弇有感情。
不知過了多久，原呦哭聲漸止。捂著臉，甕聲甕氣：“幫忙拿幾張餐巾紙。”
鹿小鳴有些舍不得，但還是依從。
原呦低著頭，接過餐巾紙，然后轉身，一通狠擦。往外推鹿小鳴。
推不動。
鹿小鳴摟著原呦的肩，硬是把她往沙發處帶。
“哭又不丟人，哭出來心里就爽快了。我二姐那會兒天天哭，也過來了。”思索后補充道：“你一個人在b市，很不容易，要是想找人聊聊，我總是有空的。”
鹿小鳴一下一下順著原呦的背。
原呦今天意外的乖順，幾乎任由他的觸碰。軟軟的，酸酸的，甚至令他生出些不足，鹿小鳴覺得自己要裂開來。
一時間，房間里極安靜，只有鑄鐵鍋里些微的蒸汽聲。片刻后，原呦猛地站起，往廚房沖，說是湯要好了。望著空落落的手掌，鹿小鳴忍不住嘟囔。但還是跟著起來，幫著原呦布碗筷。他并不想令她尷尬。
情緒釋放后，原呦神色明顯緩和，開始為他夾菜，用公筷。鹿小鳴很想提議在家里就自在點，誰都別嫌棄誰。但還是知趣地等待下一個合適的機會。
湯燉得很漂亮，剛拿起勺子，門鈴響了，江一吟的大雙眼皮出現在屏幕里，喊著：“小鳴，我來看看你手怎么樣了。”
鹿小鳴：我信你個鬼。
但還是無奈地開門。他冷眼看著這家伙自如的從玄關處拿拖鞋，嘴里高喊“最近去歐洲交流，回來就想看看你恢復得怎么樣了”。眼神只往餐廳、廚房沖。
果然，原呦從廚房探頭：“一吟，你來得正好，我們一起吃飯吧。”
“呦呦也在啊，真是巧了。你也真夠辛苦的，還來給小鳴做飯。”邊說，邊快步去接原呦手里的碗筷。還不忘抽手給原呦解圍裙。
江一吟是暖場的高手。自他坐定，就分享起出差所遇的笑話。和文化差異相關的笑話總是安全有梗。哈哈笑過，原呦已然輕松。鹿小鳴并不想接話，暗自撇嘴，專心去舀空心菜。試了兩次，未成。
“看來你的左手還是要多練練，多開發右腦，有益無害。”江一吟玩笑狀，并幫他把菜送入他碗里。他清楚鹿小鳴的算盤，尤其是可以抿嘴的委屈狀。今天可樂在科室里玩，奶奶地說著“叔叔、手手、阿姨、做飯”，原呦卻不似往常陪伴左右。他大膽估計了鹿小鳴不要臉的程度，決定趕過來。果然，原呦在這里。他出手夾菜是為了避免原呦相幫。果然原呦在看見他的“熱心舉動”后，投來微笑。
雖然嘴里道謝，鹿小鳴的眼神卻是冷的。江一吟愈發笑得開懷，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客氣什么。”
鹿小鳴氣結：我有一個兄弟就夠了，不需要第二個。
在今天之前，鹿小鳴還覺得江一吟是個值得一處的朋友，禮貌、恰到好處的友善、清楚社交界限。
此刻，過往經驗全部作廢。江一吟竟然如此狗腿。不但自作主張給他夾菜，還幫原呦也夾菜。夾菜還沒完，還要給她盛牛尾，做關切狀：“呦呦最近是不是又瘦了，臉更小了。”
他簡直目瞪口呆，轉頭去看原呦，發現她一臉笑。更氣：你這個小傻瓜，笑個屁。
鹿小鳴覺得氣很不順，好不容易吃完飯，江一吟又攔下收拾的原呦，攬下洗碗的活兒，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女孩子少進廚房，這種粗活臟活，我做慣了。那時候一個人在國外求學，獨立自主慣了。”
鹿小鳴：那你倒是獨立自主去追求其他人啊，為什么要跟我搶啊？！鐵樹開花容易嗎？！
直到躺倒在床上，鹿小鳴還是氣得不行，尤其想到最后江一吟拉著原呦說要送她回家，眼神卻看向鹿小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