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過年的傳統活動就是打麻將，專門辟了個房間出來，里頭放了兩張麻將桌。
連上場打的帶著圍觀的，棋牌室里滿滿當當擠著十來個人。
南斯幽一向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其實也可能是水平太菜。從小打撲克沒贏過的她，將牌技差歸于數學不好。像慕羽晟那種數理化常年保持在全年級前幾的，打起牌來可謂是得心應手。
“我沒錢了啊！”程易笙今日帶的現金已經全輸光了，每年跟慕羽晟打牌都要掉一層皮，今年算是最慘的一次了。
牌桌上不用支付寶，不賒賬，錢不夠了只能用物件兒抵，這是程老爺子定下來的規矩。許是因為他自己個兒沒有支付寶罷了，經常能從小輩那兒贏塊好墨或是只上好的狼毫筆回去。
“拿東西抵。”慕羽晟拉開了自己面前的小抽屜，里頭紅的綠的一抽屜的紙幣。他十分嘚瑟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南斯幽，指著程易笙說道：“小清上次說你腕子上的珠子好看。”
程易笙眼睛一瞪，“你這媳婦兒眼光還挺毒！”那串小葉紫檀是他從朋友手里討過來的，為此簽下了一個不平等條約，每年兩次去他們學校演講，為期五年。
“你給不給？”慕羽晟可不管他，如今他輸得連褲衩兒都沒了，只剩那手上的幾個物件兒值錢。
程易笙將珠子拆了下來，拎著穗子送到南斯幽眼前，“來，弟妹，別客氣，算是見面禮了。”
南斯幽看了一眼慕羽晟沒接，直到后者點點頭讓她拿著，南斯幽才歡天喜地地喊了聲“謝謝大哥”。
“來，洗牌。”程易笙將袖子往上挽了挽，挺直了腰桿兒，“我要認真了。”
慕羽晟跟一旁的表弟交換了個眼神，然后開口道：“你書房里的那新得的端硯……”
“給。”程易笙一拍桌子，賭氣道，“還有那塊松煙墨，一并拿去。”他還真的就不信邪了，今日手氣能差到一局都贏不了。
那頭的南斯幽收到了林襄的短信，說是過年無聊，讓她一塊兒出去逛街。她小聲附在慕羽晟耳邊，“我和林襄出去逛街。”
慕羽晟點點頭，當即就要丟牌起身，“我送你。”
“別，你玩你的，林襄開車來接我。”難得看見慕羽晟興致高，南斯幽想著既然他開心，便由著他多玩會兒。
“真不用我送？”慕羽晟牽著南斯幽的手，放在胸口捂了捂，“那你多穿點衣服，別凍著。”
“知道，你好好玩兒，少喝點酒。”他們這牌局打到最后輸得沒東西輸了肯定得變成酒局，南斯幽看門口那四箱啤酒就知道了。
“好。”慕羽晟應下，隨后拍了拍南斯幽的腰，“把我送你的包帶上，想買什么就買。”
“那肯定是要帶的，背上你送的包，我就是街上最靚的崽崽！”南斯幽低頭跟他玩笑了一句，隨后看了一眼周圍，見沒什么人注意到他們這邊，迅速地親了他一口才離開。
慕羽晟還盯著門口出神，怔怔地抬手觸了觸自己的臉頰。
一旁的小表弟看著慕羽晟這癡漢樣子酸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你可行了，易安哥，嫂子都走那么遠了，該回神了。”
……
林襄將車開到了巷子口，等了老半天才等來了南斯幽。
“你們家老程住的地方也太偏了吧？”車都開不進去，冷冷清清的沒什么煙火味兒。
“過年小商小販都回去了，冷清了不少。”南斯幽拉開車門上去，問道，“你們家大姚呢？怎么想起來找我了。”
“值班兒呢。”姚宇成過年七天有四天半都得待在醫院，本地人加上沒去陽縣義診，妥妥的值班主力軍。
“行吧，那我勉為其難拋下我們家老程陪你逛街。”南斯幽系上了安全帶，往林襄肩膀上拍了一下，“走吧，林司機。”
大過年的商場里人頭攢動，一個個兒的得了年終獎買東西跟不要錢似的都往店里鉆。
南斯幽陪林襄買了條鉑金鏈子，然后就轉道去了樓上男裝區。她少帶飾品，一來是嫌累贅，二來她這人腦筋不好，怕丟。
“那件不錯誒。”南斯幽看中了櫥窗里的一件駝色大衣，她還沒見過慕羽晟穿這個顏色的衣服。
“嗯，適合老程。”說完后，林襄指了指隔壁的運動品牌，“我去那兒看看，大姚那小短腿穿不了大衣，齊膝的衣服一穿，倆小腿露外頭跟蘿卜似的……”
南斯幽笑著同她揮了揮手，隨后叫來服務員買單。
“您是刷卡還是現金？”
南斯幽從包里拿了錢夾出來，“刷卡。”
她拿著打包好的衣服出門的時候，身后的服務員追了上來，“您的卡掉了。”
南斯幽接過來一看，黑色的某銀行的信用卡，“這不是我的。”一看那卡的模樣就知道是自己用不起的額度。
在商場里頭吃了晚飯，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往地下車庫走。
“誒，你拎這么多東西回去沒事兒吧？”林襄知道南斯幽是第一次見慕羽晟的家人，“他家里人好相處嗎？”
“很好。”南斯幽說完偏頭看了林襄一眼，“都特別好。”
林襄咂了咂嘴，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熱戀中的女人啊……嘖嘖嘖。”
“是初戀。”南斯幽故意揚著腦袋，十分得意的模樣。
“是，初戀初戀，怪不得你們倆跟中學生談戀愛一樣，你們家老程也太能忍了，人都帶回家了還是只能看不能吃。”林襄先前聽姚宇成說慕羽晟純情得要命她還不信，如今倒是覺得不僅是純情，而且還慫。
“哪有……”南斯幽低著頭看著腳尖，臉都紅了。
林襄一看她神情不對，將手里的東西放進后備箱后拉著南斯幽正對著她，打量了一圈兒，“你氣色不錯啊，面色紅潤有光澤，一看就是被愛情滋潤過了！”
南斯幽白了她一眼，有些害羞，“胡說什么……”
“某人不要狡辯了，明明耳朵根子都紅了。”林襄說完趁南斯幽不注意，將一個口袋里的東西塞進了她的購物袋里，然后拉著南斯幽上車。
“老程跟你提結婚的事兒了嗎？”
“沒有啊，哪兒那么快。”他們才談了一個月都不到的戀愛而已。
“你們認識九年了吧？當初要是按部就班地大學畢業就結婚沒準兒孩子都能叫我干媽了。”
南斯幽低著頭不語，隨后打趣道：“你和老姚可是大學畢業就結婚了，我干兒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等大姚讀完博就差不多了，你們也抓緊。”林襄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整天什么都不考慮的樣子，實際心里有譜。
車開到了巷子口，南斯幽遠遠地就看見路燈下站著的人。慕羽晟套了件風衣外套，沒系扣。略有些懶散地虛虛靠在路燈桿子上，單手插兜。
“你家那位等你呢。”林襄停穩后也沒下車，囑咐南斯幽道，“把你東西都拿走啊，別落了。”
南斯幽嘴里答應著，一下車就往慕羽晟的方向跑，東西什么的都拋到腦后了。
“你等多久啦？”
慕羽晟將她的雙手放進口袋里暖著，“不久，剛出來。”
“你們兩個能不能等會兒回家膩歪？東西給我拿走，我還趕著回家呢。”林襄真的是覺得沒眼看了，這兩個人還跟剛確定關系的小情侶一樣，恨不得整天用502粘著。
慕羽晟把后備箱的東西拎出來，然后繞到駕駛座同林襄道謝。
林襄懶得跟他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揮了揮手道：“用不著，以后你家生閨女給我當兒媳，生小子給我當女婿。”
南斯幽一聽，立馬從慕羽晟身后鉆了出來，“那說好了，你兒子智商可得隨大姚，要不然我不同意。”
“趕緊回去吧，隨你們家老程悶葫蘆我還不樂意呢！”
“悶葫蘆怎么啦，我就喜歡悶葫蘆！”南斯幽沖著林襄扮鬼臉，隨后拉著慕羽晟轉身進了巷子。
南斯幽兩手拎著費勁兒的購物袋全數被慕羽晟接過去，他一只手拎著東西，一只手牽著南斯幽緩緩地走在石板路上。
“你贏錢了嗎？”南斯幽牽著他的手前后晃悠著。
月色如水，冬日里的夜晚格外清冷。走在破舊的石板路上，周遭一片寂靜，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全身心地放松著。
南斯幽挽著他的手，緩步走著。腦海里浮現出了兩人白發蒼蒼的模樣，若是四五十年后，兩個人還能像如今一樣依偎著……光是想想，嘴角也是上揚的。
“嗯，能買好幾套睡衣了。”
南斯幽又想起了前幾天晚上的場景，手虛握成拳去打他，“你能不能別提睡衣……”
“行，不提。”慕羽晟答應得十分爽快，隨后又道，“不穿也行。”
南斯幽低下頭，用頭頂去撞慕羽晟的胳膊，又羞又惱，“你煩不煩……”
“你怎么沒用我給你的卡？”慕羽晟問道。他今天下午一條消費提醒都沒收到，還覺得有些奇怪。
“什么卡？”
“放包側袋里的，黑色底，金色花紋。”慕羽晟給她描述著，“沒看見？”
他之前聽人說送包不能送空的，可這年頭放一沓現金在包里未免多了些俗氣，那場景跟送禮賄賂一樣。于是慕羽晟想來想去，就放了張卡在包里，那是他全部身家，想來南斯幽一打開包就能看見。
南斯幽聽完，臉色開始變了。
“那個……可能，可能在柜員那兒。”她撓了撓腦袋，“當時她問是不是我的來著，但，但我也沒見過啊……”
南斯幽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羽晟，“有密碼的吧？”
慕羽晟無奈地點了點南斯幽的額頭，“密碼是我們兩個的學號，商場應該還沒關門，回去看看。”
又一路開車回了商場，南斯幽拽著慕羽晟小跑到她買衣服的柜臺的時候，人家已經開始拖地了。
“你好……”南斯幽看見了那熟悉的柜員，她揮了揮手，“下午有張黑色燙金的卡還在你這兒嗎？”
柜員一愣，“您不是……”
“我男朋友的，我先前沒見過。”南斯幽解釋道。
“我怕是有人拿去盜刷，就給處理了……”
南斯幽跟柜員道過謝以后跟著慕羽晟走出商場，一回到車上，她就開始樂，樂得肚子都痛了。慕羽晟好不容易送了個禮物還搞了個這么大的烏龍，如今銀行都放假，連補辦掛失都找不著地兒。
“行了，年后我去補辦。”慕羽晟也有些哭笑不得。
“那，那這些天楚楚養著你好了！”南斯幽拍了拍自己的包，安慰他道，“你放心，我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