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見我皺眉,眨巴著眼問道:“君哥不喜雪天嗎?那一年君哥踏著白雪帶我去找母妃,原本以為只是哄我,我便哭了一路,直到君哥下跪求守門侍衛(wèi)我才知曉是真的要見到母妃了。”
這一席話聽完我心里有些波浪在翻滾,我也是因為那天,也厭惡下雪的呀。
“君哥,在遇到貞哥哥之前,我覺著日后一定要找像淺哥一般的男子,可遇著貞哥哥后,我又覺著貞哥哥那般的男子才是世間珍品。”夕兒自顧自的話語中滿是期翼,小女兒家的心思表露無遺。
女兒家皆是如此嗎?我失了神,從小到大,我也只是羨慕夕兒,干凈無雜念的女子在宮中是不多的,付出多大代價都想守住那份干凈單純,我暗自嘆氣,命格如此,也罷。
“殿下,轎輦備好了。”蘇榕領(lǐng)著抬著轎輦的侍從走了過來。
我示意侍從將轎輦放下,半哄半騙地與夕兒道:“這是皇祖母的意思,受了冷,母妃與我都要吃罪的。”
夕兒也知我的伎倆,倒也順了我的意,臨走前沖我做了個鬼臉道:“盡拿皇奶奶來壓我,君哥胡言羞羞臉!”
我沒做應答,讓蘇榕跟上前去,我還需去一個地方。
素人苑取茶。
李錦的院子不似之前那般花團錦簇了,栽種梅花是宮中的禁忌,宮中也只有梅雪殿殿外的一顆久年不枯的梅花樹,是茶香。
錦姐姐今日有會客?
我偷摸地走到屋前,往里邊瞧了一眼,竟是那日跟我討茶的耶律貞?這二人品茶談笑,耶律貞面色溫潤,與我掐架那會兒可沒那般客氣模樣,就連不招惹與他,他也是拉長著一張臉,到了錦姐姐這就是另一番模樣。
口上的‘身份多有不便’,為何就這么早在素人苑與錦姐姐對坐飲茶?這其中想來真是微妙的很,我算了個七八分準,最后就當過眼浮萍,悄然離去,這茶看來不用我替他討了,之前那番猜測后,少年做回避狀,如今想來也是情有可原,只可惜了夕兒今日冒著嚴寒赴學堂的心意了。
沒了懷中的暖爐,我也只能搓搓小手,一路小跑回上書房,剛到門口,便聽到夙逸與夕兒的談笑聲,我走進門,脫了外袍交于侍從,笑著道:“逸哥哥,你們說什么好玩兒的?與我說說呀。”
夕兒見我來了,從我的椅子上站起,幾步躥到我面前,笑盈盈地道:“君哥!五哥在與我說貞哥哥的事兒呢。”
我皺眉了,能有什么事兒能讓這丫頭這般開心,這上書房前幾日可沒發(fā)生讓人愉快的事兒,我好奇地問道:“耶律貞有什么事兒能讓夕兒那么開心的?”
夙逸見我眉間一皺,似乎是曉得我想的是什么,他應道:“只不過是一些貞哥初入上書房,堂上與老師的幾段有趣應答,當時貞哥才氣過人,老師怎么問都難不倒他,最后老師氣得去尋父皇說是要辭官返鄉(xiāng)。”
程太傅在御書房上書返鄉(xiāng)我確實親眼所見,只是沒想到當時太傅說的‘才子’竟是耶律貞,幾年后,父皇在欽定裴少安為太傅后,才肯允程太傅辭官返鄉(xiāng)。
我收起平日對耶律貞的輕蔑,順著夙逸的話接道:“耶律貞還挺有本事,凰都君主倒是舍得將他送來當質(zhì)子。”
這話實則是說與夙逸聽的,我既然敢同耶律貞結(jié)盟,我亦要在他背后安插一個棋子,是我族人,又是母后所誕之子,再如何不成器也會被封王予權(quán),這年月還得熬著,這棋未擺好,怎敢貿(mào)然與人對弈。
況且,耶律貞這顆棋子是什么色兒的,如今也不得而知。
這話一出,夙逸平日對耶律貞的防備之心忽得生發(fā)而出,夕兒在場也不好說道什么,只隨口說了句:“曠世奇才,可惜不是生在我們夙氏一族。”
我聞言,失笑道:“父皇惜才,程太傅那一番請辭,才使得如今耶律貞能與我們兄弟幾個平起平坐,夕兒才得以長久與之相伴,逸哥哥,這是好事。”
夙逸凝神細想,想了想我這話中之意,想通后,才舒開眉頭笑著道:“君弟說得有理,是哥哥小人之心了。”
夕兒從方才便聽不明白了,索性就安靜待著,玩起耶律貞的狼毫筆,時不時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夙逸,見我們說完話了,嘟起櫻唇郁悶道:“君哥,你自打上了學堂,我都聽不懂你與哥哥們說的是什么了,貞哥哥就是貞哥哥,哪來那么多的請辭與程太傅的,貞哥哥也是,開始說些我不懂的話了。”
聽不懂才好,我暗自在心里應道。
我皺眉無奈地半哄道:“我們是在說你貞哥哥才華橫溢,程太傅請辭不過是告老還鄉(xiāng)而已。”
夕兒聽懂了一些,笑眼一彎,一臉得意道:“貞哥哥自然是厲害,他與我說,只見過錦姐姐一次,但他苑中所繪的美人圖卻是惟妙惟俏,錦姐姐眼下的一顆痣都在他筆下活了一般,美得很。”
這話怎的聽得在心底生出了一絲怪異,他耶律貞苑中所繪的美人圖便是錦姐姐的模樣,這丫頭怎的還那么開心?
我偷看了眼夙逸,夙逸比我大些,他自然懂得比我多一些,只見他神色復雜地盯著夕兒看,隱約可以感覺到怒氣,也是隱忍不發(fā)作,很是奇怪。我看不懂他想的是什么,也便不再瞧了,坐到椅子上研磨準備早課,這美人圖,作為一根小辮子使,可如何得?
且用蘇問吶!這把柄日后自然用得到,只是,如此堂而皇之,耶律貞對錦姐姐真當是全然沒有私情?
男女之情,真當讓人難猜。
我想得入神,耶律貞跨進門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少年見著夕兒,眼神變得柔和,夕兒小跑過去,站到少年跟前滿臉興奮地道:“貞哥哥,你幾日都沒來偏殿尋我,你可有想我!”
這話入耳,我在心里念了句,他耶律貞這幾日陪著錦姐姐,哪有時間尋你這小丫頭戲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