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商猛然看向葉城，他的手下意識攥緊，連聲音都緊繃，“慢慢說，一個字都不許遺漏……”
時苒在醫院待了三天，除去第一天，都是謝商照顧她的。
男人衣不解帶，恨不能事事親力親為，就連最細枝末節的事，也要一一過問。
時苒看著他忙前忙后，心中沒什么波瀾。
第三天，陽光正好。
謝商替時苒收拾好生活用品，吩咐葉城將輪椅送過來。
“你身體不舒服，這些日子還是先不要走動，我推著你回家。”謝商站在時苒的床邊，唇角的笑容溫柔。
時苒垂眸，平靜的按照謝商的吩咐坐好。
“苒苒。”謝商在時苒面前蹲下，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孩，摸摸她的頭發，語調很溫情，“我這些日子沒什么事兒，你想不想去看畫展？我陪你去好不好？”
時苒從前喜歡看畫展，她少年時，對那些風花雪月的藝術作品還是有喜愛之情的。
可是后來，經過生活的搓磨，那些閑情雅致早就被消磨的一干二凈。
時苒看著謝商殷切的臉，“我現在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
謝商半點不生氣，他依舊微笑著，好耐心的語氣，“那苒苒現在喜歡什么？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可以慢慢的了解你。”
“我不知道，謝商，你呢，這么久了，你有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嗎？”
時苒的話語意味深長，謝商的笑容淡了點。
他握住時苒的雙手，握緊，“我只喜歡苒苒，只要苒苒在我身邊，什么都好，苒苒，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你會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永遠不會離開我。”
少年情感最真摯的時候，會許下天荒地老的約定，立誓的瞬間是認真的，可是現在的反悔，同樣是認真的。
時苒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她說：“謝商，我不記得了。”
謝商眼中有破碎的光芒，一瞬間崩裂，他依舊看著時苒，只是眼中多了點黯然。
“不記得也沒有關系，很快，我們就會結婚，在神父面前，苒苒也會起誓，會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謝商的話還沒有說完，時苒驀然湊近他，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謝商下意識避開。
時苒預想到了，她輕笑一聲，說：“可是謝商，你現在連觸碰我的勇氣都沒有，你自己心里那關，你比我更過不去。”
謝商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他妖孽的面容滿是破碎感，被時苒說中了內心最隱秘的想法，鮮血淋漓。
他輕笑，低啞開口，“苒苒，別對我這么狠。”
時苒收斂了笑容，她垂著眼看著謝商，面無表情……
時苒在回謝家之前，從謝商手中要回了自己的手機。
車內，時苒看著手中失而復得的手機，莫名不安。
謝商給的很爽快，時苒難免多揣測，她不安的看著謝商，聲線緊繃，“怎么這么容易就把手機給我了？”
“因為你想要。”謝商說：“苒苒，我不想再送你去醫院了。只要你愿意乖乖地留在我身邊，我能給你最大程度的自由。”
這是一個有前提的自由。
時苒看不上。
她不再看著謝商，而是安靜端坐著，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機，開機，開始回消息。
時苒沒什么朋友，能回消息的也只是零星幾個，其中給自己發消息最多的，是謝尋。
那個熟悉的陌生號碼斷斷續續發了很多消息。
“時苒，你在干什么？”
“你最近為什么一直待在謝家不出來？”
“謝商是不是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
“……”
諸如此類的，有許多條。
絮絮叨叨的程度，簡直就不像謝尋會做出來的事。
時苒無端的想起前幾天，謝尋走之前，曾認真的和自己說，他是真的擔心自己。
這中間也許真的是有幾分真心的吧。
時苒這般想著，不由得有些出神。
謝商察覺了，看過來，“在看什么？”
時苒把手機反扣在腿上，遮住了內容，“我以為你在把手機還我之前，就把我的隱私都看了個遍。”
“時苒，我不是變態，我不會窺探你的隱私。”謝商低聲解釋著，沒有什么情緒，他淡淡道：“更何況，我不需要看你的手機，就能知道你的事。”
時苒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第一反應是，謝商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謝尋的事，但是很快，時苒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謝商要是知道了，不會放任自己看見謝尋發來的這些消息。
于是，時苒收斂一身的刺，閉上眼不說話了。
這幾年來，她和謝商之間有一種隱秘的默契，當自己不想說話時，謝商都會安靜的待在一旁。
兩人之間隔著太多不能言說的晦暗骯臟，謝商不知怎么粉飾太平，而時苒從未學會自欺欺人。
車子在謝家老宅停下，謝商拿過葉城手中的輪椅，將時苒推到了宅院門口。
他繞到時苒面前，蹲下，柔聲細語地說：“我現在要出去處理一些事，苒苒，晚上早點休息。”
時苒看著一旁昏昧的燈光下，已經有零星的雪絮在飛揚。
“又要下雪了。”
謝商只覺得時苒是在關心自己。
他的笑意更深，眼尾有濃烈的繾綣，“知道，我不會淋雪的。”
時苒看著他，到底沒說什么，自己推著輪椅進去了。
謝商目送時苒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看向一旁的葉城，語調略冷，“走吧。”
京港花園餐廳，頂樓，靠窗雅間。
阮安寧已經很久沒有得到謝商的邀約了，因此，她很注重這次約會，特意將包場的位置，選在了兩人第一次燭光晚餐的地方。
謝商還沒來，阮安寧拿出鏡子，略顯緊張的看著自己的妝容。
她很美，毋庸置疑。
只是大概是上了年歲，哪怕皮囊保養得再怎么完美無缺，眼中還是透露出了久經世故的成熟冷漠。
阮安寧一時怔然，下意識抬手撫摸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腳步聲響起，阮安寧看見謝商走進來。
她頓時緊張不已，手中的鏡子落地，她下意識彎腰去撿，卻覆上了男人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