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再次碰面
覺察到有人,霍凌惜抬頭看過去。
等看清朝自己走來的人是誰,她愣了一下,站起身。
“霍大小姐。”對方先出聲打招呼。
語氣不生疏也不嫻熟,是碰到認識的人很客氣的打招呼口吻,沒什么特別。
“褚……褚縛時?”
“褚少怎么會在這里?”
才見過一面,還是連臉都沒有看到的一面,她竟一眼就認出了他來。是他今天的衣著打扮和昨天差不多的緣故?
“今天是教師節,來祭拜高中時期的一位老師。”
不是班主任,是數學老師,但那位老師是江呈的班主任,也是通過這位老師,低褚縛時一級的江呈才會和褚縛時有交集。
彼年的褚縛時正自顧不暇,雖說在學校里并非生人勿近,甚至可以說與同學都相處得很好,但真正算得上和他交好的其實一個都沒有。要不是江呈纏人的功夫一流,兩人都不會成為朋友。
但就算勉強成了朋友,為免連累旁人,褚縛時從不在明面上和江呈往來。江呈大概也清楚褚縛時的顧慮,很是配合,這一配合就成了習慣,以至后來褚縛時不再束手束腳,兩人交好的事也沒幾個人知道。
“看到霍大小姐在這里,過來打聲招呼。”
他目光落在眼前的墓碑上。
看著墓碑上逝者的名字和照片,抬手摘掉口罩,雙手交疊于身前,對著墓碑認真地鞠了個躬。
霍凌惜站在一旁看著,沒有做任何阻攔。
當然,意外肯定是意外的,但也沒有太意外就是了。畢竟這位是出了名的知禮有度,是商場殺神,也是極具涵養的世家公子。
等他鞠完躬,霍凌惜也還他一禮:“褚少有心了。”
這下她徹底看清了褚縛時的臉。
只能說好一張俊俏的臉。
就是太過清冷了些。
下巴有個傷口,已經結痂。
還以為只是不想露臉才戴的口罩,原來是臉上也受了傷。
“霍大小姐客氣。”
“看這天色就要下雨了,霍大小姐要現在回嗎?”
不是特地過來敘舊,算上小時候和今天總共就見過三面,也沒什么舊可敘。是瞧著霍凌惜在她母親墓前的樣子,覺著他若不來叫上她一起離開,她怕是會不管不顧淋這一場雨。
霍凌惜抬頭,天色果然暗了下來,隨時都有可能落雨。
又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看了看,說:“現在就回吧。”真淋了雨,媽媽又得擔心了。
兩人一前一后從墓園下來。
全程無話。
只有風呼嘯的聲音。
墓園門口,霍家那輛本該等在路邊的車不見了。
“霍大小姐是落了東西在墓園?”
見她站著不走,褚縛時停下問。
“不是,是霍家送我來的車不見了。”說著她笑了一聲,“他們不會以為沒了霍家的車我就回不去了吧?我帶的手機是擺設嗎,沒車我不會自己打車回去嗎,這片墓園又不是在什么荒涼的地方。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手段,他們也是真拿得出手。”
饒是情緒不外露如褚縛時,此時都免不了微露詫異。
霍家和凌家也算有頭有臉的人家,手段竟如此……上不得臺面。霍凌惜才多大?二十歲。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幼年喪母無依無靠,被家里流放多年,一朝剛歸來就遭針對。
霍家和凌家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但凡她真像傳言說的那樣長于鄉野膽小怯懦,此一遭不知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
好在她是不是真長于鄉野暫不確定,但至少能確定她不是真的膽小怯懦,這點上不臺面的針對應該還傷害不到她。
但也很惡心人。
“不過碰上褚少,我應該不用再自己打車了。”
她笑問褚縛時:“不知褚少可方便捎帶我一程?”
褚縛時:“……”
“沒什么不方便,只是霍大小姐可能得等一會兒,與我同行來的朋友有事先把車開走了,接我的車還在來的路上。”
環視四下看到路邊的公交車站臺很空曠,沒有一個在等車的人,“霍大小姐去那邊的凳子稍坐,我打個電話問一下車到哪里了。”
根本沒什么來接他的車。
他原本是打算又搭乘一次霍家的車。
長這么大,褚縛時難有這么心虛的時刻。
幸好他一貫將情緒藏得好,不容易叫人看出來。
卻不知他面對的霍凌惜是何等敏銳。
盯著褚縛時看了兩眼,霍凌惜說:“不急,我反正沒什么事。”
轉過身往公交站臺走,霍凌惜笑容還是沒壓住。
想不到啊,這位自來成竹在胸穩重自持的褚二少還會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候。
可是,堂堂褚家二少為什么非要搭霍家的車?
現在已經回到京市,再沒人能為難他,他已經不需要再借霍家的車掩人耳目了。
難道是霍家有什么他圖謀的東西?
亦或是,單純沖著她而來?
霍凌惜笑容淡下來,表情略顯嚴肅。
褚縛時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且不說她極少在人前露面,見過她真實面貌的人寥寥無幾,便是褚縛時當真在她不知情的時候見過她,她與褚縛時也從未交過惡,褚縛時是因著懷疑她的身份來接近她,還是親身入局,這完全沒道理啊。
他褚二少又不是什么閑得沒事做的人。
想著,已經在凳子坐下的霍凌惜不由得又朝褚縛時看去。
褚縛時正在不遠處打電話。
別說,這身姿這樣貌這氣質,是真養眼啊。
算了,隨他什么目的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真和他褚二少對上她也是不怕的。她不否認京市褚家和褚二少的厲害,可她霍凌惜也不是吃素的。
真要論起來,她的兇名是要遠在褚二少之上的,畢竟褚二少有涵養,她可沒有。與她作對的人,不管是誰,她都是手段怎么狠怎么來。不然憑她名不正言不順的出身和女孩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短短幾年就坐到今天的位置。
“路上堵車,可能要多等一會兒。”
掛了電話的褚縛時走過來。
“沒事,我不著急。”
“褚少要不要也坐下等?”她拍了下身側。
褚縛時看了眼她身側空出來的位置,拒絕了,“不用,我站著就行。”遲疑一下,還是開了口問:“霍大小姐,你還好吧?”
會這么問,是因為他發現霍凌惜的神情較之剛才有不小的變化。
“嗯?”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霍凌惜笑了,“我很好啊。”
“這點小事還不至于擾動我的情緒。”
“倒是褚少臉上的傷……從剛才我就想問了,褚少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同人打架了嗎?”
打架是真,卻不是平常的與人掐架,是險些要命的架。
“不小心磕的。”
“磕的?那褚少你是真不小心。”
褚縛時覺察到霍凌惜說這話時又掃了他的左手臂一眼。
很快速的一眼,像是無意。
可有一又有二,不大可能真是無意。
霍凌惜知道他的左手臂也有傷?
怎么知道的?
昨天在車上聞到了血腥味?
可他用傷藥的時候特地選了掩蓋血腥味的類型,應該聞不出來才對,除非這個人本身對血腥味就很敏感。
說話間,天上下起了雨。
一開始還只是零星的掉幾顆,慢慢地,越下越大。
好在公交站臺可以避雨,不然就這雨勢幾分鐘就得成落湯雞。
雨聲有點大,兩人都沒再說話。
一人坐著,一人背靠著廣告牌站著,兩人之間距離不到一米。褚縛時忍不住側眸朝霍凌惜看去,只見她盯著眼前的雨幕又恢復了那副活人微死的樣子。
沒有一點表情,眼睛很久才眨一下。
“霍大小姐。”
“嗯?”霍凌惜聞聲抬頭看過來,人有一點剛醒的懵。
配著她這張過分漂亮的臉,給人的沖擊非常大。
“……多年未回京市,這次回來,霍大小姐還習慣嗎?”
“習慣啊,這有什么好不習慣的。”她瞧著完全清醒過來了,笑容燦爛又俏皮。
短短兩次見面,褚縛時就發現了她性情多變。
側面說明她有很多面。
這么多面,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褚少是撞見我被司機丟下,擔心我在霍家會受欺負?褚少你這心也太軟了吧,算上今天這次,我們總共才見過兩次面,對僅有兩面之緣的人就憐其遭遇,太心軟了。”
并不是只見過兩面。
這話褚縛時沒有說出來。
“雖然我不太贊同做人太心軟,但如果這心軟的對象是我,我還是很受用的。”她仰頭看著褚縛時,笑意盈盈:“多謝了,褚少。”
“不過褚少完全不用擔心,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今天司機敢這么丟下我,我會讓他和他背后的人都付出代價,讓他們以后提起此事都有陰影。”
揚了揚手里的手機,她當著褚縛時的面撥出電話:“爸爸,是我,霍凌惜。我今早來給媽媽掃墓是家里的司機送我來的,可我從墓園出來就找不到司機的車了。霍家特聘的司機應該不會連這點職業素養都沒有,想必是聽了什么人的吩咐故意丟下我。”
“我離開京市多年,對這個養大我的城市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故意讓司機丟下我的人應該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我下馬威吧。我才回來一天而已,居然就容不下我了。”
“墓園外面的雨下得可真大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媽媽看到我這么被人欺負傷心了。爸爸,你說去世的人還能不能感知到這個世界?”
“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那我就不回去了。”
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她表情是帶笑的語氣是平靜的,沒有哭訴沒有委屈,仿佛經歷此事的人不是她,她只是一個旁觀者一樣。
褚縛時的車來了。
兩人同坐后排,霍凌惜說了個地址,對褚縛時說:“褚少將我送到這個地址就好,謝謝。”
是一處小區。
京市的高檔小區。
住在這里的人非富即貴,褚縛時在這里也有一套房。
什么都沒有多問,褚縛時吩咐司機將車開到這個小區。
司機也是很規矩的人,除了剛看到褚縛時接過他遞過去的傘一起遮在霍凌惜頭上、一手為霍凌惜打傘遮雨一手扶住車門讓霍凌惜先上車的時微微目露詫異,此后再沒有多看一眼。

荢璇
*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