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烏龜配王八
竹影在青磚墻上搖曳,鄧云萱繡鞋碾碎半片枯葉時,遠處傳來環(huán)佩叮當。
她貼著冰涼的太湖石藏身,芍藥花香里混著男人低沉的嗓音。
“芝怡,我的好芝怡你聽我解釋!那日永昌伯府送來畫像,我當場便撕了。”裴儉玉冠上的東珠擦過魏芝怡鬢邊海棠,“鄧云萱空有皮囊,怎及你半分風骨?”
魏芝怡指尖繞著杏色披帛,金絲繡的蝴蝶撲在裴儉玄色錦袍上:“聽聞她今日穿了天水碧的留仙裙,長得國色天香......”
“嘩啦”——鄧云萱腕間翡翠鐲撞在石壁上。
她看著自己特意為賞花宴裁的新裙,忽然想起前世洞房夜,裴儉也是這樣對著龍鳳燭說:“你這衣裳,不如芝怡穿天水碧好看。”
“誰?”裴儉厲喝。
鄧云萱拂開垂藤走出來,裙角掃落幾朵芍藥。
月光照見她腰間綴著的金錯刀——那是前世火燒安國公府時用的兇器,今生依舊隨身帶著。
魏芝怡的絹帕飄進蓮池,錦鯉驚散。
“鄧姑娘......”她后退半步,繡鞋踩在裴儉袍角。
“好個郎情妾意。”鄧云萱冷笑,“裴世子撕畫像時,可記得永昌伯府還留著你的庚帖?”
裴儉瞳孔驟縮。
那日母親確實收了鄧家庚帖,此刻正壓在他書房鎮(zhèn)紙下。
“休要胡言!”他擋在魏芝怡身前,“我與芝怡清清白白。”
“好個清清白白!”鄧云萱突然抓起石案上供著的酒壺,琥珀液潑在二人腳邊,“三年前白馬寺后山,兩年前衛(wèi)國公府藏書樓,需要我請長公主來作證么?”
魏芝怡血色盡褪。
那日藏書樓的《妙法蓮華經(jīng)》里,還夾著她寫給裴儉的絹帕。
“你跟蹤我們?”裴儉指尖發(fā)顫。
眼前女子眸中恨意讓他想起前世靈堂,鄧云萱舉著火把站在祖宗牌位前的模樣。
鄧云萱突然笑出聲,鬢邊珍珠步搖簌簌作響:“我今日才知,原來衛(wèi)國公府的教養(yǎng)是教女兒私會外男,安國公府的門風是縱子毀人清白!”
蓮池對面?zhèn)鱽砑婍衬_步聲。
魏芝怡突然拽住裴儉衣袖:“快走!有人來了!”
“走什么?”鄧云萱拔下金簪劃破掌心,鮮血滴在裴儉衣擺,“明日順天府衙門前,我倒要看看裴世子怎么解釋這私相授受的血證!”
裴儉猛然攥住她手腕:“你瘋了?”
“比不得世子瘋。”鄧云萱壓低聲音,眼底映著裴儉驚惶的臉。
裴儉碾碎指尖的枯葉,青筋在錦緞袖口下跳動:“鄧大姑娘好大的威風,不過是剛認親回來的女兒,真當永昌伯府能給你撐腰?”
“喲,裴世子好大的口氣。”鄧云萱甩開石榴紅披帛,“有本事把心上人八抬大轎娶回去,在我這兒耍什么橫?欺軟怕硬的慫包!”
魏芝怡絞著杏色汗巾子插話:“鄧姑娘誤會了......”
“誰跟你你我我們的?“鄧云萱截斷話頭,丹鳳眼掃過魏芝怡發(fā)間的并蒂蓮簪,“二位既要拖我下水,就別怪本姑娘掀了這臟水缸!”
裴儉伸手要拽人,鄧云萱突然踉蹌著撞向假山:“救命啊!安國公世子殺人滅口了!”
假山后驚起幾只灰雀。
魏芝怡轉身要逃,被鄧云萱“昏倒”時精準砸中后腰。兩人摔作一團,魏芝怡后腦勺磕在青石板上,疼得淚花直冒。
“裴世子這是唱的哪出啊?”
湖藍袍子的公子哥兒撥開垂柳,后頭跟著群看熱鬧的。
靖國公府小世子晏琉吹了聲竹哨:“光天化日左擁右抱,裴兄好雅興。”
裴儉喉頭腥甜,指著鄧云萱的手直顫:“這瘋婦栽贓陷害......”
“諸位評評理!”鄧云萱抹著根本不存在的淚,語速快得像連珠炮,“裴世子與魏姑娘私會叫我撞破,竟要栽贓我與他有私!”
她扯下腰間雙魚佩擲在地上,“這勞什子說是定情信物,可上頭刻的分明是魏姑娘閨名!”
晏琉用折扇挑起玉佩:“喲,‘芝’字紋。”
“你血口噴人!”裴儉踹飛腳邊碎石,“分明是你求嫁不成懷恨在心!”
鄧云萱突然笑出聲,驚得池魚甩尾:“上月在碧桂園,你我不過隨長輩偶遇。照裴世子的道理——”她環(huán)視眾人,“今日我與在場公子皆初見,莫非都要抬去做妾?”
哄笑聲中,魏芝怡縮成鵪鶉。
鄧云萱逼近裴儉:“屎殼郎戴花充美人,老母雞上房裝鳳凰。您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合該配個口蜜腹劍的——”她踹了踹裝死的魏芝怡,“喏,現(xiàn)成的毒婦。”
“鄧云萱!”裴儉揚手要打。
“裴兄三思啊。”晏琉擒住他手腕,“御史臺張大人正在前頭吃茶呢。”
鄧云萱趁機揪起魏芝怡:“魏姑娘方才不是伶牙俐齒?怎么這會倒學起王八縮頭?”指尖掐住她虎口,“再裝暈,信不信我讓你假戲真做?”
魏芝怡“嚶嚀”轉醒,淚眼婆娑地望著裴儉。
鄧云萱拍掉裙裾沾的草屑:“諸位瞧好了,這般梨花帶雨的嬌娥,與咱們裴世子可不正是豺狼配虎豹,烏龜對王八?”
“你......”魏芝怡氣急攻心,這回真暈了過去。
裴儉甩開晏琉就要沖過來,鄧云萱閃身躲到紫棠臉漢子身后:“勞煩這位大哥作證,若我今日橫死,定是裴世子滅口!”
鄧云萱攥緊袖中藏著的銀剪子,前世她為名聲忍氣吞聲,最終落得三尺白綾。如今既已撕破臉,索性將天捅個窟窿。
“諸位且看——”她扯下裴儉娘親送的金鐲擲在石階上,“安國公夫人前日送這勞什子,說是給未來兒媳的見面禮。可巧今日就撞見世子爺與魏姑娘月下訴衷腸。”
她踢開滾動的金鐲,“這臟東西誰愛要誰撿去!”
晏琉用竹哨接住鐲子:“這不是珍寶閣新打的并蒂蓮紋?昨兒魏姑娘頭上簪的......”他故意拖長尾音,惹得眾人竊笑。
“鄧云萱!”裴儉后槽牙咬得咯吱響,“你不過是個商戶養(yǎng)大的。”
“商戶養(yǎng)大的也知廉恥!”鄧云萱劈手奪過魏芝怡腰間的青玉禁步,“上個月初八,世子爺在珍寶閣訂的物件,怎么掛在魏姑娘身上?”
她對著月光翻轉玉佩,“背面‘儉’字暗紋,需要請掌眼師傅來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