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聞言，眉頭立刻緊蹙，面對三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這怎么可以？歷來長幼有序，哪有姐姐尚未出閣，妹妹卻搶先定下親事的道理。”

　　“大嫂，我們又不是立刻就將雨薇嫁出去，可以先定下婚約，待云萱完婚后，再讓雨薇過門。這樣一來，大嫂就不必擔憂裴家會因此遷怒了。畢竟雨薇是你在身邊親手撫養長大的，裴家一定會對她滿意的。”二夫人語氣誠摯地說道。

　　季氏的臉色微微一變，目光銳利地掃過二夫人和三夫人，語氣堅定地說道：“這件事就不勞兩位妹妹操心了，我會與國公爺商討決定的。”

　　三夫人心中冷哼，臉上的譏諷之意更加濃厚。

　　雕花窗欞透進的日光將廳堂割成明暗兩半。季氏絞著帕子站在陰影里，指節泛白：“當初議親時娘也點頭的，如今倒成我一人過錯？”

　　“大嫂這話可笑。”二夫人捻著蜜餞冷笑，“帶云萱相看的是你，瞞著老太太與裴家往來的也是你。如今鬧出裴世子與魏家女私會的事，倒要闔府替你擔著？”

　　三夫人把茶盞往案幾一撂：“要我說，就該往安國公府門前潑狗血！他家世子與衛國公家的姑娘鉆假山，倒要咱們云萱背黑鍋？”

　　太夫人腕間佛珠重重磕在紫檀案幾：“都住口！”廳堂霎時死寂，只剩香爐吐著青煙。

　　“老大媳婦。”太夫人眼風掃過季氏發顫的肩，“你今日便去裴家，咬死兩家從未議親。云萱那日去大相國寺，是為給老三媳婦腹中胎兒祈福。”

　　季氏指尖掐進掌心，芙蓉鑲寶護甲在檀木桌上刮出刺耳聲響：“娘說得輕巧。裴夫人手里還收著我送的和合二仙金鎖。

　　“那就說是給裴家庶女的添妝。”三夫人突然插話，“反正那庶女下月要嫁去嶺南。”

　　二夫人帕子掩住翹起的嘴角：“三弟妹好靈通的耳目。”

　　“夠了！”太夫人佛珠拍得案幾砰砰響，“老二家的隨我去衛國公府，老三家的去大相國寺打點僧人。”

　　季氏猛地抬頭：“衛國公府若鬧起來…”

　　“他們敢鬧？”三夫人霍然起身，“魏芝怡在佛門凈地私會外男，咱們沒敲登聞鼓告他們教女無方，已是仁至義盡！”

　　“你當衛國公夫人是吃素的？”季氏指甲劈裂在桌沿，“她娘家哥哥掌著五城兵馬司…”

　　“那又如何？”二夫人突然拔高嗓門，“咱們伯府雖不如從前，我娘家侄兒還在御前當差呢！”

　　太夫人腕間翡翠鐲子叮當作響：“裴家遞了話，若不讓云萱認錯，老二的鹽課差事…”她睨著二夫人瞬間慘白的臉，“還有老三的起復，也一并黃了。”

　　三夫人手邊的茶盞翻倒在地。她昨日剛典當陪嫁玉鐲給丈夫打點，此刻猩紅著眼撲向季氏：“大嫂若早將云萱教得恭順些，何至于鬧到如此地步？”

　　“三弟妹慎言！”季氏躲開她的長指甲，“云萱撞破丑事反成過錯？你們房里的姑娘若遇上這等事，怕是要吊死全族！”

　　“都反了天了！”太夫人抓起茶盞砸在地上，碎瓷濺到季氏裙擺，“老大媳婦即刻去裴家，老二家的備車，老三家的滾去佛堂跪著！”

　　三夫人還要爭辯，被婆子架著往外拖。她踹翻門檻邊的青瓷花瓶：“娘好偏的心！”

　　“堵了她的嘴！”太夫人胸口劇烈起伏，“再嚷半句，就送她去家廟！”

　　季氏盯著裙裾上的茶漬，忽然輕笑出聲。前日二夫人還笑她教女無方，如今輪到自家差事黃了，倒比她更瘋魔。

　　“大嫂笑什么？”二夫人陰陽怪氣地理著鬢角，“云萱的嫁妝單子可還壓在娘手里。”

　　季氏撫平袖口褶皺：“我笑二弟妹前日才打的赤金頭面，怕是白費了。”說罷昂首跨出門檻，留二夫人撕爛了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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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蜜聽完夏歡的話，滿臉擔憂地望著鄧云萱：“大姐姐，這事兒最后能成嗎？”鄧云萱這些天接連安排布置，就是要逼著伯府護住自己。

　　眼下看著局勢，倒像是成了。”咱們好歹是功勛世家，府里這么多公子小姐等著婚配，誰也不敢拿名聲開玩笑。”

　　鄧蜜這才松了口氣：“我就怕他們讓大姐姐去賠罪。”

　　“絕無可能。”鄧云萱說得篤定。就算真有這個念頭，她也有法子讓他們改主意。事在人為，這輩子誰也別想再踩著她往上爬。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鄧蜜臨走前提醒：“過幾日打馬球可要帶我去看熱鬧。”鄧云萱笑著應下，等人走了才喚夏歡進屋細問。

　　“方才二爺三爺都往老太爺院里去了。”夏歡壓低聲音，“還沒打聽到為的什么事。”“還能為什么？”鄧云萱心里明鏡似的，“我打馬球的消息傳出去了？”

　　“全府都知道了。只是…”夏歡猶豫道：“針線房說二姑娘急著趕夏裝，您的馬球服怕是要耽擱。”

　　小丫鬟氣得直揪帕子。什么趕不及，分明是二姑娘鄧雨薇仗著得寵搶了針線房的人手。

　　“這也值得生氣？”鄧云萱輕笑。

　　上輩子或許會在意這些刁難，如今卻只覺得可笑，“去錦蚨祥傳話，讓她們帶著布料繡娘進府。”

　　不過半日功夫，錦蚨祥的馬車就載著十幾號人進了伯府。繡娘們抱著成摞的綾羅綢緞，各色料子在陽光下泛著流光，引得沿路丫鬟婆子都抻著脖子看。

　　鄧云萱特意請了鄧蜜、鄧彤過來，想了想又讓人叫來庶妹鄧雯茵，獨獨漏了鄧雨薇。

　　滿屋子珠光寶氣的料子堆得像小山，年紀最小的鄧彤繞著布料轉圈，摸摸這匹云錦又扯扯那匹蜀繡，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選哪個好。

　　“今日既是顯擺也是敲打。”鄧云萱暗忖。她得讓全府知道，滄縣帶來的嫁妝足夠她錦衣玉食，省得季氏和太夫人總想昧了她的產業，反說她吃白食。

　　纖手一揮：“每人四套夏裝兩套騎裝。”這話驚得鄧蜜連忙擺手：“使不得！我們陪大姐姐打馬球有身衣裳就行，府里過些日子還會裁新衣...…”

　　“我鋪子里的東西不值什么。”鄧云萱打斷她，目光掃過欲言又止的鄧雯茵，“就當是見面禮。”庶女慣常穿著素凈，此刻卻盯著海棠紅的織錦料子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