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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行詭事

第五章 花首撫瑤

牙行詭事 奈久呀 2225 2025-06-12 19:28:18

  撫瑤的登臺,一時激起千層浪。

  要知道自撫瑤入樓以來,不染污泥。

  傳聞中沈氏一族的嫡子沈硯,被貶邊陲那幾年,回京探視不入家門,也要拜會的誠心,僅能換得垂簾品茶的機會。

  如此水玉冰清的一個人,今夜懸牌,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之于男人,拽高臺墮深淵,得旁人所不得,都是最好的催奮之藥。

  淮水樓人滿鼎沸,其中,就包括季應奇。

  季應奇,戶部尚書之子,母親的娘家,與當今太后沾親帶故。

  他豪擲的性子,更是首屈一指。

  花枝成百上千的購置,堆在桌邊,只等撫瑤登場。

  與精心妝飾的旁人不同,撫瑤上臺,仍是慣常的素白紗裙,長發挽入一枚碧簪中。

  行姿端雅,懷抱琵琶,攬裙坐在一側的木椅中。

  旁邊同臺而競的芳菲姑娘,還在與她的擁躉們百轉回腸的拉攏求花時。

  一聲清冽琴音,勢如破竹,鏹然而起。

  與樓中常駐的絲綿之音大相徑庭。

  令酒酣中的賓客都聞聲一震。

  撫瑤半闔起柳葉般狹長的目,靈冷面龐上不見絲毫波瀾,似水中月影,山巔落雪,觸碰不得。

  偏只要你肯掏盡金銀,便能搭出條染指的通路。

  這劇烈的反差,令現場傾時迷醉,花團絡繹砸到她腳下。

  季應奇更是嫌兩只手抓丟得不盡興,一把舉起花桶,想盡數潑灑過去。

  不知是不是因酒氣侵襲,竟手中一抖,花桶跌落,花團四滾。

  他也不撿,拍了一袋金子:“給爺再買!”

  旁人只道是,季大公子往日里千金求見撫瑤姑娘皆被拒,今日好容易尋得一絲機遇,削了腦袋尖的也要莽沖。

  而他們不知,還有一重緣由,是這季大公子與沈硯結著深仇。

  眼見撫瑤身前堆的花已成矮墻,身邊的競者似流水般退敗。

  她始終凈水如潭,手下琴弦生花。

  最后一音戛然休止,場下空寂一拍,旋即掌鳴雷動。

  早聞得撫瑤琴技了得,如今得見,當真名副其實。

  小倌還沒清點出奉花名目,但花首之位昭然若揭。

  身為最大金主的季應奇舞著雙手站起來,要一躍上臺,隨美人共步香室。

  撫琴款款起身,迎著他的方向。

  季應奇得意咧開嘴角,他本生得白凈,神色卻盡透張狂邪妄。

  撫琴輕福一禮,聲音也是泠泠,卻說著最冰人心的話語:“今夜登臺事出有因,并非打算與誰結緣,還望公子海涵。”

  季應奇一只腳已搭在了臺邊,登時僵住。

  他笑容裂開一半,顯得有些猙獰,咬牙切齒:“大爺我一夜真金白銀堆來,可不是為了做什么海涵的圣人!”

  “公子對不住,撫瑤愿將公子買花的金銀悉數奉還。”

  歷來花首是有擇客的權利。

  能引貴門常來淮水樓,全憑一個雅字托襯。

  然而,往日里私下回環避見,季應奇只當是這小娘子的把戲。

  如今眾目睽睽,拒絕不成,還要退錢。

  這是他季大公子步入紅塵來,從未受過的奇恥大辱。

  周遭賓客本還妒他,誰料變故突生,一時諷笑譏嘲不絕。

  一聲一聲,如針刺心。

  季應奇臉脖都漲得粗紅,額角拔出青筋,穿過他眉稍的痣,像一條吐信的蛇,“由不得你!”他一腳踏上臺,踩碎了遍地的花團,“沈硯都碰不得的人,大爺我碰定了!”

  那時的沈硯,就在淮水樓對岸的酒家中。

  一水之隔,卻是天壤之境。

  酒家與周遭房屋由粗木壘制,出入皆是勞苦街里。

  白日里辛勤,入夜便息寢。

  對岸逐漸興盛,夜夜笙歌,也沒有余錢搬離,僅能將窗板再合攏些。

  因此,沈硯每每趁夜而來,并無人注意。

  酒家的店主是一對父女,上了菜便退避,余他一人。

  一方木幾,四碟小菜,一壺清酒,可他無心品酌,幾次三番從旁邊斜撐的窗沿望出。

  這扇窗正對著的,是撫瑤房間的后窗。

  五年來,準他探親的日子,總要候在此處。

  有時是半盞茶,有時是幾個時辰。

  直到撫瑤窗口燃起一支火燭,他才會登入淮水樓。

  自他調任返京后,諸事纏身,一直沒有閑暇再赴約。

  然而,向來持穩沉著的撫瑤,卻忽然差了人送來張請帖。

  同僚笑稱:“看見沒沈大人,女人啊,還得冷著,你叭叭貼過去的時候,就能撈著口茶喝,你斷一陣,這不就送上門了?”

  沈硯淺笑應聲,心下卻束緊。

  二人的約定,非會面之日不可往來。

  撫瑤大張旗鼓邀約,定有其用意,而且,十萬火急。

  即便如此,沈硯依然按照例來的路徑行事。

  越急,越不容錯。

  只是今日等待的心情,略顯焦灼。

  他的手指在桌案無意識的輕輕敲擊。

  沈家人,自幼便得煉就泰山崩不變色的氣度,這唯一一點外泄的習慣,幾乎無人窺破,除了一個人。

  那時,他端坐,神情沉冷,冠冕堂皇說著回拒的話。

  刺得那人面色蒼白,以為她會就此知難而退。

  不曾想,她忽然視線下移,鎖在了他扣在膝頭的指尖。

  眼眸被瞬時點亮,帶得整個人活了神采,“沈硯,別騙我了,你急了。”

  夕暮斜下,那束柔光在她周身濺開漣漪,又匯回她靈秀的面龐,襯得她似一朵徐徐綻放的重瓣芍藥。

  他的手指僵在虛空,“林小姐,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所以,明日,我在蘭照亭等你。”她又重復一遍,深重望他一眼,推門離去。

  那日的蘭照亭他終是沒去。

  那人他再也未見。

  只留下了這礙事的習慣。

  可他不想改。

  撫瑤窗口的燭火,倏地竄起。

  沈硯目光一凜,起身將窗棱拉下。

  卻在這時,手下一頓。

  只見一片暗影撲來,那抹火色,跳動兩下,驟然熄滅。

  撫瑤的窗里,重歸了一片黑暗。

  火燭是他差人特制,防風耐燃,不可能意外滅火。

  若有什么變故,不便見面,不燃便可,候到時辰他自會離去。

  可偏偏,燃了又滅。

  這一瞬,究竟發生了什么。

  就在沈硯沉思踟躕間,一聲尖厲的鳴叫,穿透了河岸那端的絲竹曖弦,也打破了河岸這端的靜謐守寧。

  只見撫瑤的窗被豁然破開,一個瘦小的身影半俯探頭,聲嘶力竭:“殺人了!殺人——!”

  話音未盡,已被人拖回。

  沈硯趕到淮水樓正門。

  卻見自己的手下夏臨帶著一隊人馬匆匆趕到。

  不覺心下一沉。

  大理寺出動,必涉命案,亦牽連官宦。

  “屬下到處尋大人,原來大人已經到了!”夏臨上前一步。

  “什么情況?”

  “稟大人,聽說是出了人命。”夏臨湊近,“說是戶部季尚書家的大公子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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