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丫鬟
“將軍待我尚可。”她輕聲說,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一抹紅暈。
陳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恢復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陳氏又寒暄了幾句,話里話外都是試探,問她在京城的情況,問她對邊關的印象。
沈云漪一一應對,滴水不漏。
最后陳氏似乎沒探出什么,略顯疲倦。
正說著,外面傳來通報聲,說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來了。
沈云漪起身行禮:“見過大哥、大嫂。”
謝琮哈哈一笑,聲音洪亮:“弟妹不必多禮!咱們邊關人沒那么多規矩!”
說著將包袱遞過來,“一點見面禮,邊關特產,別嫌棄!”
李氏也笑著補充:“是些皮毛和藥材,邊關風大,弟妹初來,用得著。”
沈云漪接過,道了謝。
她能感覺到,昨日今日謝琮夫婦對她的態度明顯有了變化。
但雖然表面熱情,眼神中依舊帶著明顯的戒備和試探。
尤其是李氏,那雙杏眼時不時掃過她的臉龐,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花來。
寒暄幾句后,謝琮就說營中有事,帶著李氏匆匆告辭。
臨走時,李氏還笑著道:“弟妹,有空來我們府上坐坐。”
“京里老二也送了禮來。”陳氏示意趙嬤嬤取來一個小匣子,“瑾兒在京為質,不便回來,特意托人帶了賀禮。”
沈云漪接過匣子,里面是一對普通的銀鐲子,沒什么特別。
“好了,見也見了,禮也送了。”陳氏突然開口,聲音里透著疲憊,“我身子不適,就不多留你們了。云漪,你是新婦,府里規矩慢慢學就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問趙嬤嬤或者春桃。”
這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沈云漪識趣地起身告辭。
“少夫人,要回房嗎?”春桃小聲問道。
沈云漪只是長舒一口氣。
短短一上午,她已經摸清了將軍府的大致格局。
謝琮夫婦對她友善中帶著防備;謝瑾遠在京城卻密切關注家中動向;陳氏明顯是個心思深沉之人;而謝珩、謝擎蒼和謝若蘭,都不在府中。
“先去看看芳草。”沈云漪決定會會這個“病倒”的陪嫁丫鬟。
芳草被安置在下人房的一個單間里。
這待遇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沈云漪推門進去時,芳草正靠在床頭喝藥,一見她進來,立刻放下碗就要下床行禮。
“躺著吧。”沈云漪制止了她,在床邊坐下,“怎么突然病了?”
芳草眼珠一轉:“回小姐的話,奴婢昨夜起夜時不小心著了涼,今早起來就頭疼發熱。春桃姐姐說怕傳染給小姐,就讓奴婢先歇著。”
沈云漪目光掃過房間,在床頭小幾上發現了一封未寫完的信,墨跡還未干透。
她假裝沒看見,關切地問:“可請大夫看過了?”
“看過了,說是風寒,吃幾副藥就好。”芳草眼神閃爍,“小姐在府里可還習慣?有沒有人欺負您?”
“都挺好的。”沈云漪笑了笑,“謝將軍還派人送來了新衣裳。”
芳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堆起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小姐,您初來乍到,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奴婢。夫人臨行前特意交代,要奴婢好生照顧您呢。”
這個“夫人”指的是王氏。
沈云漪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你且安心養病,有事我自會找你。”
午膳時間,沈云漪剛轉過回廊,就聽見假山后面傳來壓低聲音的爭吵。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是春桃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
“我做什么了?不過是給家里報個平安,有什么不對?”芳草的聲音里透著心虛。
“報平安需要偷偷摸摸?需要裝病?”春桃冷笑,“你為何鬼鬼祟祟地翻少夫人的箱子,偷她的賬冊?仔細你的皮!”
沈云漪心頭一震。
她的箱子里的確還藏著從侯府偷來的其他賬冊。
除了永寧侯府克扣軍餉、中飽私囊的證據,那上面還記錄了永寧侯與幾位皇子的私下交易,足以讓侯府萬劫不復。
那可是她未來復仇的重要籌碼!
“你、你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偷賬冊了?”芳草的聲音明顯慌了。
“少夫人!”春桃突然提高了聲音,顯然發現了沈云漪的存在。
沈云漪裝作剛剛走來的樣子,從假山后轉出來:“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這個春桃,她、她搶了奴婢給您收拾的衣物,還罵奴婢是京城來的廢物!”芳草一臉委屈。
春桃氣得臉都紅了:“你胡說!明明是你要翻少夫人的箱子,我攔著不讓!”
沈云漪看著兩人,心中了然。
“芳草,你病還沒好,別逞強。”她溫和地說,然后轉向春桃,“春桃,芳草是我從京城帶來的,性子急了些,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春桃低下頭:“奴婢不敢。”
“好了,都散了吧。”沈云漪擺擺手,“芳草,你回去躺著。春桃,跟我去廚房看看午膳。”
走出一段距離后,沈云漪狀似無意地問:“春桃,信呢?”
春桃身子一僵,隨即小聲地說:“奴婢搶過來燒了…少夫人明鑒!芳草姑娘想向侯府傳訊,說是少夫人的一切書信都需經永寧侯府主母過目…”
她嘆一口氣,“可這里是威遠將軍府,不是永寧侯府!她若是再敢欺上瞞下,小將軍必然按軍法處置!”
沈云漪微微一笑,不再追問。
這個丫鬟不簡單,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是謝珩嗎?
午膳后,沈云漪獨自在房中思索。
她從床板下的暗格里取出那本薄薄的賬冊,指尖輕輕撫過上面記錄的一筆筆虧空軍餉的數字。
這些數字背后,是邊關將士的血淚,也是永寧侯府的催命符。
芳草不能留了,但不是現在。
她初來乍到,暗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一個陪嫁丫鬟突然消失,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她需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既能除掉這個眼線,又能給侯府一個教訓。
至于謝珩...
想到那個危險的男人,沈云漪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
這場賭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