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依舊,籌謀伊始
銅鏡冰涼的觸感緊貼指尖,沈清辭的手指沿著光潔的額頭緩緩滑下,拂過挺秀的鼻梁,最終停留在溫?zé)崛彳浀拇桨晟稀]有潰爛,沒有那深入骨髓的灼痛。鏡中人眉眼如畫,肌膚勝雪,帶著十五歲少女獨有的、尚未被深宮徹底磨去的鮮活與稚嫩,正是她選秀入宮前一年,沈家嫡長女沈清辭的模樣。
“呵……”一聲極輕極冷的笑逸出唇瓣。鏡中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深處,驟然燃起兩點幽暗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寒焰。那寒焰跳躍著,清晰地映照出冷宮破敗的蛛網(wǎng)、沈月柔淬毒的笑靨、喉間撕心裂肺的灼燒感……無數(shù)屬于死亡的冰冷碎片,瞬間刺入骨髓。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清晰的痛楚讓她從滅頂?shù)脑购拗袙暝鰜恚瑓s無法熄滅眼底那簇冰冷的復(fù)仇之火。
“小姐,您醒了?”門簾被輕輕掀起,一張帶著些許睡意卻難掩伶俐的少女臉龐探了進(jìn)來——紫蘇。前世那個在她幽禁冷宮、掙扎病榻時,毫不猶豫卷走她僅存財物投奔沈月柔的紫蘇!沈清辭眼底寒芒驟然一凝,隨即又如同春冰消融般斂去,快得讓人無法捕捉。她轉(zhuǎn)過身,臉上已是一副初醒的慵懶與溫和,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紫蘇?什么時辰了?總覺得……像是做了個極長的噩夢。”
紫蘇快步走進(jìn)來,一邊熟練地擰了熱帕子遞給她,一邊笑道:“小姐定是昨日看賬冊累著了。卯時剛過呢,您再歇會兒也使得。奴婢這就去給您端早膳和燕窩粥來。”她動作麻利,語氣親昵,只是那雙靈活的眼珠在掠過沈清辭時,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閃爍,仿佛在確認(rèn)什么。
沈清辭接過帕子,溫?zé)岬臐駳怆硽柙谀樕希牡讌s是一片冰封雪原。她看著紫蘇殷勤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鏡中的自己,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好戲,才剛剛開場。這滿府的魑魅魍魎,一個都跑不了。
“姐姐!姐姐可起身了?”一個嬌柔婉轉(zhuǎn)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親昵從院外傳來,由遠(yuǎn)及近。這聲音如同淬了蜜的毒針,瞬間刺穿了沈清辭剛剛筑起的冷靜。沈月柔!即使重生一世,這聲音也足以讓她渾身血液逆流,胃里泛起一陣惡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臉上的肌肉松弛下來,甚至努力彎起一個與往日無異的溫婉淺笑。剛整理好表情,沈月柔便如一陣裹著甜膩香氣的風(fēng)卷了進(jìn)來。她穿著簇新的水粉色云錦春衫,裙裾上用銀線細(xì)細(xì)繡著繁復(fù)的纏枝蓮紋,行動間流光溢彩。發(fā)間斜插一支點翠嵌珍珠的蝴蝶簪,那翠色鮮亮欲滴,珍珠圓潤生輝,隨著她的步伐輕輕顫動,整個人嬌艷得如同精心培育的名品芍藥。
沈清辭的目光精準(zhǔn)地釘在那支簪子上——那是生母林氏留給她的一匣子遺物中最珍愛的一件!前世被她鎖在妝匣最底層,視若珍寶。如今,卻如此招搖地戴在了沈月柔的頭上!指甲再次狠狠掐進(jìn)掌心,尖銳的痛楚帶來一絲清醒的涼意。
“姐姐!”沈月柔親熱地?fù)溥^來,一把挽住沈清辭的手臂,動作熟稔自然,“昨兒個聽母親說姐姐身子有些乏,妹妹擔(dān)心得一宿沒睡好,天一亮就趕緊過來瞧瞧。姐姐現(xiàn)在可大安了?”她仰著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滿了“毫不作偽”的關(guān)切,清純無辜得令人心顫。
沈清辭只覺得被她觸碰的手臂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毒蟲在蠕動。她強忍著抽回手臂的沖動,任由對方挽著,臉上笑容溫軟:“勞煩妹妹掛心了,不過是春日里人易倦怠,沒什么大礙。”聲音平和,聽不出絲毫波瀾。
“姐姐沒事就好!”沈月柔似乎松了口氣,隨即又帶上了幾分嬌憨的意味,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隱秘的興奮,“對了,母親說后日要去昭覺寺上香祈福呢,為著我們府上平安,也為我們姐妹倆的……前程。”她說到“前程”二字時,尾音微微上揚,臉頰恰到好處地飛起兩抹紅暈,眼神含羞帶怯地瞟了沈清辭一眼。
昭覺寺?前程?沈清辭心頭猛地一跳,如同被冰冷的針扎了一下。前世,正是這次昭覺寺之行,在寺后那片開得如火如荼的桃花林里,她“偶遇”了當(dāng)時還是三皇子的蕭靖衍!那場精心設(shè)計的邂逅,是她噩夢的開端,也是沈月柔母女將她推入深淵的第一步!原來,這張精心編織的網(wǎng),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悄然張開了。
“哦?是么?”沈清辭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瞬間翻涌的驚濤駭浪,再抬眼時,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興趣和期待,“母親安排的,自然是要去的。”她目光溫和地落在沈月柔發(fā)間那刺眼的蝴蝶簪上,“妹妹這支簪子,樣式倒是極別致,翠色鮮亮,襯得妹妹愈發(fā)嬌俏了。”語氣自然,仿佛只是姐妹間尋常的夸贊。
沈月柔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得意,隨即又被掩飾得極好的羞怯取代:“姐姐也覺得好看?是……是母親前幾日賞我的,說這簪子靈氣足,配我新做的衣裳正好。”她抬手輕輕撫了撫簪子,指尖帶著炫耀般的珍愛。她口中的“母親”,自然是如今執(zhí)掌沈府中饋的繼室夫人,沈月柔的生母,柳氏。
沈清辭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潭。原來如此。母親留下的念想,早已成了柳氏母女妝點自身、籠絡(luò)人心的工具。前世自己懵懂無知,只當(dāng)是姐妹情深,繼母寬厚,如今看來,每一步都踩在他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上。一股冰冷的怒意,無聲無息地在胸腔里凝結(jié)。
“母親待妹妹,自然是極好的。”沈清辭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語氣依舊平靜無波。她輕輕抽回被沈月柔挽著的手臂,轉(zhuǎn)身走向妝臺,“妹妹且坐坐,我梳洗一下。”
紫蘇正好端著早膳進(jìn)來,精致的白瓷小碗里盛著晶瑩的燕窩粥。她麻利地擺好,又殷勤地過來伺候沈清辭梳頭。沈清辭從鏡中看著紫蘇,這丫頭動作依舊利落,只是眼神在沈月柔身上停留的時間,明顯長了些,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窺探。
“紫蘇,”沈清辭拿起一支素凈的白玉簪,在發(fā)髻間比了比,語氣隨意,“今日天氣好,我想去園子里走走透透氣。你去小廚房說一聲,午膳清淡些,不必備太多。”
“是,小姐。”紫蘇應(yīng)著,目光卻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沈月柔。沈月柔正慢條斯理地用銀匙攪動著燕窩粥,眼皮都沒抬一下。紫蘇這才收回目光,匆匆退了出去。
沈清辭對著鏡子,將手中的玉簪穩(wěn)穩(wěn)插入發(fā)髻。鏡中人眼神幽深,平靜的面容下,暗流洶涌。背叛的種子,早已埋下。
***
午后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沈府偌大的后花園里。沈清辭獨自一人沿著青石小徑緩緩走著,看似閑適,心思卻如繃緊的弓弦。重瓣芍藥開得正盛,牡丹雍容,空氣中浮動著甜膩的花香。這熟悉的一草一木,都曾是困住她的華美囚籠。她在一株開得正好的西府海棠前停下腳步,伸出手指,輕輕拂過那柔嫩的花瓣。前世,沈月柔就是在這里,“失足”將她推入冰冷的池塘,讓她在初春的寒水里大病一場,錯過了皇后娘娘宮中一場至關(guān)重要的賞花宴。而沈月柔,則頂替她出現(xiàn)在皇后面前。
“喲,這不是大姐姐么?真是好興致,一個人在此賞花。”一個略帶刻薄的女聲自身后響起。沈清辭不用回頭,也知來者是誰——二房的庶女沈秋容。
沈清辭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平靜地看向來人。沈秋容穿著一身桃紅撒金裙,頭上珠翠堆疊,顯得有些俗艷。她身旁跟著一個穿著靛藍(lán)布裙、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小丫鬟,手里抱著個大大的錦盒。錦盒一角,一個清晰的“尚衣監(jiān)造”的朱紅印記,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沈清辭眼底!
宮中尚衣局!前世,選秀前夕,宮中確實會賞賜一批上用的珍稀衣料給有資格參選的貴女。這些衣料價值千金,數(shù)量稀少,各府分配時暗流涌動。她記得清楚,前世柳氏便是利用這個機會,暗中克扣了本屬于她的上等浮光錦和云錦,轉(zhuǎn)而“大方”地分給了沈秋容等依附于她的旁支庶女,既收買了人心,又不動聲色地打壓了她這個嫡長女,讓她在選秀時衣著上便落了下乘。而眼前這個沈秋容,正是得了便宜還四處炫耀、對她極盡嘲諷之人!
沈秋容見沈清辭目光落在錦盒上,臉上頓時浮起毫不掩飾的得意之色,故意將下巴抬得更高,斜睨著沈清辭:“大姐姐也瞧見了?這是宮里剛賞下來的好東西,云錦和浮光錦!貴妃娘娘體恤,單賞給我們這些要參選秀女的姐妹添置新衣。母親說了,”她刻意頓了頓,強調(diào)著“母親”二字,“我膚色白皙,最襯這浮光錦的華彩,特意讓我先挑了呢!”她著重咬著“有資格參選”幾個字,眼神里滿是挑釁。
沈清辭心中冷笑。柳氏的動作,果然比前世更快!這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克扣她的份例了。她面上卻波瀾不驚,甚至唇角彎起一絲溫和的笑意:“那真要恭喜二妹妹了。浮光錦難得,妹妹穿起來定是極好看的。”語氣真誠,聽不出半分勉強。
沈秋容沒看到預(yù)想中的嫉妒或難堪,反而被沈清辭這平靜溫和的態(tài)度噎了一下,準(zhǔn)備好的刻薄話頓時卡在喉嚨里,臉色有些漲紅。她哼了一聲,尖聲道:“那是自然!總比有些人,占著嫡長的名頭,卻連塊像樣的料子都分不到的好!”說罷,帶著一臉得勝的驕矜,扭著腰肢,故意從沈清辭面前昂首走了過去。她身后的小丫鬟慌忙跟上,經(jīng)過沈清辭身邊時,頭垂得幾乎要埋進(jìn)胸口,腳步踉蹌。
沈清辭站在原地,臉上溫婉的笑容在沈秋容背影消失的瞬間,如同面具般剝落,只剩下冰封般的沉靜。她望著那方向,眼神銳利如刀。柳氏母女的手,比她想象的伸得更長、更急。這浮光錦,不過是個開端,一個赤裸裸的信號。
她慢慢踱步,走到園中假山旁一處僻靜的角落。這里綠蔭濃密,嶙峋的山石恰好能擋住外界的視線。她停下腳步,目光掃過四周,確認(rèn)無人。午后的陽光穿過濃密的枝葉,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光影,四周安靜得只剩下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
沈清辭背靠著冰涼粗糙的假山石,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無數(shù)前世的碎片翻涌不息:柳氏那張永遠(yuǎn)帶著端莊笑意卻眼神冰冷的假面;沈月柔依偎在蕭靖衍懷中,投向她的那抹淬毒的快意;冷宮破敗窗欞外,那輪映照著她生命最后一刻的、冰冷如霜的殘月……蝕骨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帶來窒息般的痛楚。她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赤紅,強烈的毀滅欲幾乎要沖破理智!她用力地、無聲地大口喘息,指甲深深摳進(jìn)堅硬的假山石縫里,碎石粉末簌簌落下,指尖傳來鉆心的痛,才勉強將那焚心的恨意壓制下去。
不能急!她一遍遍告誡自己。仇人就在眼前,權(quán)勢地位盡在對方手中,自己此刻不過是個剛剛重生、尚未踏出深閨的弱女子。憤怒和沖動,只會重蹈覆轍。她要的是復(fù)仇,是讓那些人付出千百倍的代價,而非同歸于盡!
她強迫自己冷靜,冰涼的假山石透過薄薄的春衫滲入肌膚,帶來一絲清明。選秀……一年后的選秀,是改變一切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前世,她懵懂無知,被柳氏母女操控著,成了她們攀附皇權(quán)的踏腳石。今生,這選秀,卻該成為她復(fù)仇之路的起點!那些選秀的規(guī)矩、流程、宮中錯綜復(fù)雜的人脈關(guān)系、皇帝蕭靖衍某些不為人知的隱秘喜好……前世用血淚換來的記憶,此刻都成了她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一絲冰涼而決絕的笑意,終于取代了眼底的赤紅,緩緩爬上沈清辭的嘴角。柳氏,沈月柔……你們想玩這場游戲?好,我奉陪到底!只是這一次,游戲的規(guī)則,該由我來定!
她正凝神思索著如何利用選秀規(guī)則破局,假山另一側(cè)不遠(yuǎn)處,通往花園月洞門的碎石小徑上,突然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爭執(zhí)聲,打破了此地的寧靜。
“……你怕什么!夫人交代的事,只管照做就是!那沈清辭不過是個空有嫡女名頭的軟柿子,這些年還不是被夫人拿捏得死死的?”一個略顯尖利的女聲帶著不耐煩響起,是柳氏身邊得力的二等丫鬟春桃。
“可……可是春桃姐,”另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帶著哭腔,是小丫鬟小蓮,“那藥……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大小姐畢竟是嫡女……”
“閉嘴!”春桃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壓低,帶著狠厲,“什么大小姐!她也配?這府里,往后真正的大小姐是咱們二小姐!夫人說了,這次昭覺寺之行至關(guān)重要,決不能讓沈清辭有半分搶了二小姐風(fēng)頭的機會!這‘軟筋散’無色無味,混在她素日喝的安神湯里,保管她后日乖乖躺在廂房‘養(yǎng)病’,爬都爬不起來!誤不了事!”
沈清辭靠在假山后,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又是昭覺寺!又是這陰毒的手段!前世她只當(dāng)是旅途勞頓加之偶感風(fēng)寒,才在寺中昏沉不起,錯過了那場致命的“桃花之約”。原來,竟是柳氏早早派人給她下了藥!
“那……那藥……”小蓮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藥在這兒!”春桃的聲音帶著一種惡毒的得意,“拿著!今晚你負(fù)責(zé)送安神湯去大小姐房里,瞅準(zhǔn)沒人的機會放進(jìn)去,手腳麻利干凈點!辦好了,夫人重重有賞!辦砸了……”春桃的聲音陡然陰沉下來,“哼,仔細(xì)你娘的病!”腳步聲響起,接著是布料摩擦和一聲細(xì)微的塞入掌心的聲音。春桃似乎將一個小紙包硬塞給了小蓮,然后便快步離開了。
假山后,只剩下小蓮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充滿了絕望。
沈清辭靠在冰冷的山石上,聽著那絕望的嗚咽,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只余下一種玉石般的冷硬。她微微側(cè)過頭,目光銳利如冰錐,透過假山嶙峋石塊的縫隙,精準(zhǔn)地捕捉到那個瑟縮在花叢陰影里、手中緊緊攥著一個皺巴巴小紙包、抖如秋風(fēng)落葉的瘦小身影——是她院中負(fù)責(zé)灑掃的三等小丫鬟,小蓮。
前世模糊的記憶被瞬間點亮。小蓮……后來似乎是因為“偷盜”了柳氏一支金釵,被活活打死在了下人院!當(dāng)時只道是這丫頭命苦,如今想來,那“偷盜”的罪名,恐怕只是柳氏殺人滅口、掩蓋其指使小蓮下藥毒害嫡女的遮羞布罷了!
冰冷的怒意在沈清辭眼底無聲翻涌。柳氏!為了親生女兒的前程,竟連一個無辜小丫鬟的性命,都視如草芥,隨意犧牲!
花叢后,小蓮死死攥著那個如同烙鐵般滾燙的小紙包,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在濃重的樹影下瑟瑟發(fā)抖,像一只被逼到絕境、走投無路的小獸。
沈清辭靜靜地凝視著那團(tuán)無助的陰影,眼神深處翻涌的怒意漸漸沉淀,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她緩緩站直身體,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些許青苔碎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轉(zhuǎn)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假山背后。
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天際,將沈府連綿的屋宇飛檐勾勒出一道道暗金色的邊。沈清辭獨自走在回自己院落的路上,步履沉穩(wěn)。遠(yuǎn)處,傳來管事娘子高聲吩咐準(zhǔn)備車馬行裝的聲音,透著一股為昭覺寺之行忙碌的氣息。
沈清辭微微抬起下頜,目光平靜地望向那片被夕陽染紅的天空。柳氏的毒藥已經(jīng)遞出,沈月柔的桃花局也已布好,一切似乎都在沿著前世的軌跡向前滾動。然而,無人知曉,這看似注定的棋局中,一顆早已洞悉全局的棋子,已經(jīng)悄然落定。
她唇邊,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后日昭覺寺的廂房,那碗加了“料”的安神湯……究竟會由誰來品嘗?那個攥著藥包、在陰影里瑟瑟發(fā)抖的小身影……或許,也能成為一顆意想不到的棋子?
風(fēng),自昭覺寺的方向悄然吹來,帶著山雨欲來的氣息。這盤以命運為注的棋局,她沈清辭,回來了。那些欠她的血債,她要一筆一筆,連本帶利,親手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