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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籍昭華

第5章:叩問閻羅

罪籍昭華 沉纓 6470 2025-06-16 17:25:03

  刑風堂門前冰冷的青黑色石板,如同吞噬光線的寒潭。謝灼沾滿泥污和血漬的赤足踏在其上,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腳底,直抵麻木的神經末梢。四名覆甲守衛的目光如同四把無形的冰錐,帶著千鈞之力,狠狠釘在她身上!那視線穿透了她單薄染血的紗衣,穿透了她頸側猙獰的傷痕,穿透了她手臂上象征恥辱的烙印,將她僅存的勇氣和體溫一同凍結!

  空氣凝固得如同實質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艱難。巨大的威壓如同一座冰山轟然壓下,讓她雙腿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唯有掌心中那冰冷沉重的烏木卷宗盒,邊緣粗糙的木刺深深嵌入皮肉,帶來陣陣尖銳的刺痛,如同黑暗中唯一的錨點,死死吊著她搖搖欲墜的神志。溫熱的鮮血混著污濁的塵土,沿著盒子的棱角蜿蜒滑落,在光滑如鏡的石板上暈開一滴、一滴刺目的暗紅。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刑風堂那扇象征著生殺予奪的烏沉木巨門,如同沉睡兇獸的咽喉,毫無預兆地從內部被緩緩割開!

  “嗡……咔……”

  沉重門軸轉動的聲音低沉而壓抑,如同自地獄深處響起。

  明亮的火光如同決堤的巖漿,猛然從門內洶涌噴薄而出!瞬間撕裂了門外的相對昏暗,將謝灼大半個單薄的身影狠狠吞沒!刺目的光線讓她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瞳孔驟然收縮!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毒瘴,隨著開啟的門縫轟然撲出,狠狠撞在謝灼的臉上、身上!那不僅僅是陳舊血液的鐵銹味!那是新鮮血肉被撕裂后散發出的濃腥!是皮肉被燒灼焦糊的惡臭!是排泄物失禁的污濁!是絕望汗水蒸騰的酸餿!是恐懼到了極致、靈魂腐爛的氣息!

  這氣味如同無數只冰冷滑膩的手,瞬間扼住了她的喉嚨,堵塞了她的鼻腔!胃部猛地一陣劇烈痙攣,酸液不受控制地涌上喉頭!她死死咬住下唇內側的軟肉,用更尖銳的疼痛強行壓下那股洶涌的嘔意!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門內光影搖曳。

  一個高大的玄色身影,如同從血池地獄中步出的修羅,出現在刺目的光明與門外陰影的交界處。火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磐石的下頜線條和高挺的鼻梁,卻將上半張臉深埋在帽檐和陰影構成的深淵里。蕭執并未跨出門檻。

  他微微垂著頭,右手正拿著一塊素白的、吸水性極強的細棉布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動作專注而細致,仿佛在清理一件稀世珍寶上沾染的塵埃。帕子雪白的底色上,此刻清晰地洇開一片刺目的、不斷擴大的暗紅!那紅色極其新鮮、極其濃郁,如同剛剛從心臟里泵出的血液!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在火光下顯得異常干凈,但指甲縫隙間,卻隱隱殘留著一絲難以清除的、深褐色的污痕。每一次擦拭的動作都極其緩慢,帕子拂過指腹、指節、指甲邊緣,將那抹粘稠的暗紅一點點轉移到雪白的布面上。

  在他腳邊,靠近門檻內側的陰影處,匍匐著一團模糊的、穿著破舊囚服的肉塊。那“肉塊”以一種完全不似人體的詭異角度扭曲著,四肢軟綿綿地攤開,如同被抽掉了骨頭。頭顱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花白稀疏的頭發凌亂地貼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新鮮的、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和失禁的惡臭,正是從那團無聲無息的“肉塊”上散發出來。

  死寂。絕對的死寂。只有帕子擦拭手指時細微的“沙沙”聲,在燈火燃燒的噼啪輕響和謝灼狂亂如擂鼓般的心跳聲中,顯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蕭執擦得很慢,很仔細。當他擦到無名指指根處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可能是被骨茬劃傷的淺淺血痕時,動作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隨即,仿佛確認了最后的污跡也已清除,他將那塊沾染了大片刺目血漬的帕子隨意揉成一團。

  他的目光,終于從自己潔凈如初的手指上抬起。

  如同兩道凝聚了九幽寒淵所有冰冷的實質目光,穿透了刑風堂門口那片晃動的光影,穿透了門外彌漫的血腥氣息,精準無比地、毫無阻隔地落在了大門外那個僵立如石、捧著染血卷宗的身影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毫無波瀾,如同兩道無形的探針,緩慢而極具壓迫感地掃視著謝灼的全身,從赤足沾滿的泥污血跡,到紗裙上干涸的暗紅和撕裂的破口,從頸側那道猙獰翻卷的傷口,到手臂上那恥辱的“罪”字烙印,從臉頰上混雜的灰塵與冷汗,再到那雙在極致恐懼與壓力下依舊燃燒著倔強火焰的眼眸……

  最后,那深淵般的目光,定格在她緊捧在身前、邊緣已被她掌心鮮血濡濕的烏木卷宗盒上。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守衛如同冰冷的石雕。腳下那團“肉塊”無聲無息。帕子上那片刺目的暗紅在火光下無聲蔓延。

  蕭執薄唇微啟,低沉的聲音如同冰面碎裂的輕響,清晰地在這片被血腥浸透的死寂空間里蕩開,不帶絲毫人類的溫度:“何事?”

  兩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刺入謝灼的耳膜!

  迎上那雙深淵之眸的瞬間,謝灼只覺得靈魂都被那純粹的冰冷凍得失去知覺!巨大的恐懼如同海嘯般要將她徹底淹沒!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尖叫著逃離!逃離這個人間地獄!逃離這個比惡鬼更恐怖的活閻羅!

  父親染血的臉龐、母親絕望的哭喊、兄長被拖走時最后的眼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瀕臨崩潰的意識邊緣!教坊司十年的屈辱、嬤嬤獰笑的嘴臉、李二那令人作嘔的觸碰……如同毒蛇撕咬著她的尊嚴!王錄事的刻薄、沈玥的漠視、甲字庫無邊無際的塵埃與遺忘……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垮了她的希望!

  她是誰?一個卑賤的罪奴!一個命如草芥的螻蟻!她憑什么站在這里?憑什么質疑那早已蓋棺定論的卷宗?憑什么向掌控生死的閻羅王遞上這染血的“狀紙”?他會像碾碎腳下那團肉塊一樣碾碎她!不!他甚至不屑于親自動手!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萬劫不復!

  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卑微,如同滔天巨浪,瘋狂地沖擊著試圖將她徹底吞噬!

  就在這滅頂的絕望即將把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淵之際!

  掌心中,那冰冷粗糙的卷宗盒邊緣,狠狠硌著她掌心的傷口!鮮血涌出的溫熱觸感,混合著尖銳的疼痛,如同閃電般劈開了那濃重的黑暗!

  “永昌十六年,洛都富商周茂財暴斃案(結)”!“氣血充沛,無大礙”!“語焉不詳,反復追問后改口”!“遠低于市價三成,急售予‘通源錢莊’”!那一條條冰冷的疑點,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刀鋒!那是她唯一的籌碼!是她用命換來的階梯!是她叩開煉獄之門的投名狀!!!

  退?一步退,便是粉身碎骨!便是永墮深淵!便是十年血仇盡付東流!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不甘與暴烈,如同壓抑了千年的火山,轟然沖破了所有恐懼的束縛!那是在教坊司十年隱忍磨礪出的野獸本能!那是在醉仙樓玉石俱焚也要奏響《燼凰》的瘋狂!那是烙印在血脈深處、屬于謝氏一族永不低頭的脊梁!

  “……此案……”“……有疑!”

  嘶啞干裂的聲音,如同瀕死的困獸發出的最后咆哮,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慘烈決絕,猛地從謝灼的胸腔里擠壓出來!每一個字都像裹著血沫的碎石,狠狠砸在冰冷的石板上,清晰地回蕩在刑風堂肅殺的空間里!

  她甚至沒有察覺自己說的是什么!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志在瘋狂燃燒!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沖擊和爆發而劇烈地顫抖著,幾乎支撐不住!

  蕭執擦拭手指的動作,在謝灼那嘶啞決絕的“有疑”二字出口的瞬間,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那停頓短暫到近乎錯覺,只有他擦拭無名指指根的指尖力道,似乎微微加重了一分,隨即又恢復了那慢條斯理的節奏。

  深淵般的眼眸里,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掠過一絲極其幽微、難以覺察的漣漪。那漣漪并非驚訝,更像是一種……意料之中的審視被某種意料之外的倔強所觸動?

  他并未再看謝灼,目光依舊低垂,專注于手中那塊已經沾滿大片暗紅、變得沉甸甸的帕子。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最后一點指縫間的污跡拭去,動作優雅得如同在完成某種儀式。

  帕子上那片猙獰的血漬,在明亮的燈火下散發著妖異的光。

  “哦?”一個極其簡短、帶著一絲冰冷玩味的單音,從蕭執薄唇間逸出。尾音微微上揚,如同冰棱輕輕刮過琉璃表面。

  他并未立刻追問,反而將那團染血的帕子隨手一拋。

  “啪嗒。”那團刺目的白與紅,如同被丟棄的垃圾,精準地落在了地上那團無聲無息的囚犯“肉塊”旁邊。雪白的帕子邊緣,迅速被地上未干的血泊浸染、吞噬。

  做完這一切,蕭執才緩緩抬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再次鎖定門外捧著卷宗、身體因激動和恐懼而微微搖晃的謝灼。他的目光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血腥的一幕從未發生,語氣淡漠得如同在討論天氣:“周茂財?”三個字,清晰、冰冷。他竟然直接點出了名字!

  謝灼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驚駭瞬間攫住了她!他知道了?!他怎么會知道?!僅僅是憑借她剛才嘶吼出的那兩個字?!還是……他早有預料?!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頭頂!自己所有的掙扎,難道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如同蛛網上的飛蛾?!

  她強壓下喉嚨里的腥甜,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的傷口,用疼痛逼迫自己維持清明。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聲音嘶啞干澀,卻努力保持著陳述的清晰:“回大人……永昌十六年,洛都富商周茂財,九月初七夜暴斃,卷宗斷為急癥心疾……然……”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制著身體的顫抖,“然罪奴整理舊檔發現……九月初五,回春堂名醫陳守仁診脈記錄清晰載明:周茂財脈象沉穩有力,氣血充沛,僅‘肝腎微虧’……結論‘無大礙’!”

  她語速加快,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兩日之隔,從‘無大礙’到‘心疾猝死’……仵作驗尸格目雖言‘心竅淤血暗沉’,符合心疾之兆……但此等劇烈轉變,實屬反常!此其一!”

  話語擲地有聲!

  “其二!”謝灼的目光銳利如錐,仿佛穿透了時空,釘在那些發黃的紙頁上,“周家老仆錢栓,最初筆錄提及周茂財暴斃當夜,曾聞內室‘似有凳子倒地異響’!然其后筆錄遭涂抹篡改,捕快批注‘語焉不詳,疑為聽錯’!如此關鍵證詞,輕率更易,顯有隱情!”

  她的聲音在死寂的堂前回蕩,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鋒芒!

  “其三!”謝灼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冰冷的控訴,“周茂財獨子周文禮!暴斃七日后,九月十四日,便急不可耐地將周家位于西市兩間綢緞莊、城東兩處上好田莊,以遠低于市價三成的價格,急售于‘通源錢莊’!守孝未過,急售祖產,價賤異常!此絕非‘悲痛逾恒’之行!倒似……倒似急于變現脫手!”

  “通源錢莊之名……”謝灼的聲音微微一頓,帶著一絲刻意的停頓和探尋的目光看向蕭執,“罪奴曾于王錄事賬冊處偶然窺見……似與洛都某些勛貴之家……往來甚密!”

  她的陳述條理分明,邏輯清晰,每一個疑點都直指核心!如同剝開一層層腐朽的外殼,將那深埋多年的、散發著惡臭的真相一角,血淋淋地暴露在刑風堂肅殺的光線下!

  “嗡……”

  刑風堂內一片死寂,只有燈火燃燒的噼啪聲和謝灼尚未平復的粗重喘息。門外守衛冰冷的目光中,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

  就在這時!

  “嗤!”一聲短促而充滿譏諷的嗤笑,如同毒蛇的嘶鳴,驟然打破了這緊繃的寂靜!

  刑風堂大門內側的陰影中,一個人影閃了出來。正是那個干瘦刻薄、肩膀一高一低的王錄事!他不知何時已在門內聽了多久,此刻臉上堆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弄,渾濁的小眼睛斜睨著門外狼狽不堪的謝灼。

  “呵!真是開了眼了!”王錄事尖細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充滿了夸張的驚訝和濃濃的惡意,“一個連賤籍都沒脫的罪奴!一個剛進典獄司連鞋都沒得穿的玩意兒!這才在甲字庫扒拉了兩天灰,就敢妄議起陳年老案來了?!”

  他踱前一步,站在門檻內光亮與陰影的交界處,枯瘦的手指毫不客氣地指著謝灼捧著的染血卷宗盒,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謝灼臉上:“周茂財暴斃案?那是永昌十六年鐵板釘釘結了案的!卷宗歸檔甲字庫多少年了?!當年經手的捕快、仵作、主事官,哪個不比你這賤奴清楚?!輪得到你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窯姐兒來指手畫腳?!”

  王錄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尖刻:“什么狗屁名醫診斷!那些個江湖郎中,為了多收診金,哪個不是把沒病說成小病,小病說成大病?!‘無大礙’?他說無大礙就無大礙?!還有那老仆!老眼昏花,半夜聽岔了動靜不是常事兒?!捕快大人明察秋毫,修正筆錄有何不妥?!”他的唾沫橫飛,句句誅心!

  最后,他猛地轉向堂內光影深處的蕭執,臉上瞬間堆起諂媚的假笑,腰也彎了下去:“大人!您明鑒!這等罪奴,分明是嫌在甲字庫清理卷宗苦累,又或是得了失心瘋!妄圖以這等荒謬不經的臆測在大人面前賣弄,好博個出頭的機會!其心可誅!斷斷不能輕信她這蠱惑之言啊大人!”

  污言穢語如同淬毒的冰雹,劈頭蓋臉砸向謝灼!每一句都試圖將她釘死在“卑賤”、“無知”、“妄圖”的恥辱柱上!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藤纏繞心臟,讓她渾身血液幾乎要逆流!她死死咬住牙關,口腔里彌漫開濃郁的血腥味,才強忍著沒有失態。目光如冰刃,死死釘在王錄事那張刻薄扭曲的臉上!

  堂內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王錄事激動的喘息聲和他刻意維持的諂媚躬身姿態,在光影下顯得格外丑陋。

  蕭執站在堂內深處那片最明亮的光線下,玄色的身影如同矗立的孤峰。自謝灼開始陳述疑點起,他的目光便再次低垂,落在了自己那完全擦拭干凈、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仿佛王錄事那番激烈的指控和謝灼燃盡靈魂的陳述,都不及他指尖一道并不存在的塵埃來得重要。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活動了一下右手的手指。指節發出幾聲輕微的“咔噠”脆響,在死寂中如同驚雷!

  那細微的聲響,讓躬身諂笑的王錄事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假笑如同被凍住,渾濁的小眼睛里瞬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門外謝灼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蕭執終于抬起了眼。

  深淵般的目光掠過躬身如蝦米的王錄事,仿佛掠過一片礙眼的浮塵。最終,那目光如同兩道凝聚了所有寒意的實質冰凌,再次精準地落在了謝灼那雙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上!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不再是之前的審視,而是一種帶著近乎殘忍的穿透力,仿佛要將謝灼的靈魂連同她所陳述的每一個疑點都徹底剖開、晾曬、檢驗!

  時間在無聲的對視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就在謝灼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形的壓力碾碎靈魂之時。

  蕭執薄唇微啟,低沉冰冷的聲音如同終審的判決,清晰地在這血腥彌漫的刑堂內外響起:“疑點?”那反問的尾音帶著一絲玩味的冰冷。

  “好。”一個字,重若千鈞!

  他微微停頓,深淵般的目光如同鎖鏈般牢牢鎖住謝灼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宣告:“本座給你三日。”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錘鑿落!

  “證明它。”空氣驟然降至冰點!無形的死亡寒氣彌漫開來!

  “……證明不了…”最后三個字,他并未說完,尾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但那未盡之意,比任何酷刑的描述都更加恐怖!如同懸在頭頂的閘刀,閃爍著冰冷的寒光!腳下那團無聲無息的“肉塊”和王錄事瞬間變得慘白的臉,就是最清晰的注解!

  三日期限!證明不了……便是粉身碎骨!

  巨大的絕望伴隨著刺骨的冰寒瞬間席卷了謝灼!三日?!她一個罪奴,無權無勢,赤手空拳,如何深入調查一樁被刻意掩埋了多年的懸案?!這根本就是一道通往地獄的催命符!

  就在謝灼心神劇震、如墜冰窟之際!

  蕭執的右手動了!

  他似乎極其隨意地朝著旁邊陰影處侍立的一名黑衣勁裝下屬(非覆甲守衛)抬了一下手指。

  那名下屬如同最精密的機器,瞬間領會了無聲的指令。他兩步上前,從一個烏木匣子中極其迅速地取出一份薄薄的、僅有幾頁紙張的卷宗,雙手恭敬地遞到蕭執伸出的右手中。

  蕭執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那份卷宗。

  他接過卷宗,手腕極其隨意地一翻、一甩!

  那份薄薄的卷宗,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在明亮的燈火下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帶著輕微的破空聲,朝著刑風堂大門外的方向飛去!

  紙頁在空氣中翻飛,發出“嘩啦”一聲輕響。

  不偏不倚!

  “啪!”一聲輕響!那份薄薄的卷宗,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精準地摔落在謝灼赤足前方的冰冷石板上!距離她沾滿泥污血漬的腳尖,僅有寸許之遙!紙頁邊緣揚起幾縷細微的塵埃。

  蕭執冰冷的目光如同俯視塵埃:“這是你唯一能用的東西。”聲音毫無波瀾。“滾吧。”

  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如同驅趕一只微不足道的爬蟲。

  隨即,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夜梟,毫無留戀地轉身,走向刑風堂內更深的、被火光和陰影分割的區域。

  沉重的烏沉木大門,在謝灼空洞的目光注視下,帶著沉悶而威嚴的轟響,緩緩地、決絕地在她面前關閉!

  “轟隆!”一聲巨響!最后一線明亮的火光被徹底隔絕!

  濃重的黑暗與血腥氣息再次將她重重包圍!

  謝灼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險些栽倒在地。她死死盯著腳下那份薄薄的、沾上了石板灰塵的卷宗。唯一的“東西”?三日的……催命符?

  冰冷的石板上,那份薄薄的卷宗如同瀕死的蝴蝶,在閉合大門帶起的微弱氣流中,邊緣微微顫動。

  一滴混合著灰塵與冷汗的水珠,從謝灼緊繃的下頜滑落,無聲地砸在卷宗封面粗糙的紙頁上,瞬間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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