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陸遠沒再出現在巷口。林夏心里空落落的，卻不肯承認。她把搪瓷缸擦得锃亮，又去廢品站淘了些彩色玻璃，想做出更漂亮的首飾，可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這天傍晚，她提前收了攤，想回家給父親熬藥。路過家屬院那棵老槐樹時，看見陸遠正蹲在墻根下，相機對準了她家的窗戶。林夏父親坐在窗前，她正給他揉著肩膀，父親疼得齜牙咧嘴，工裝口袋里的繳費單滑出大半，上面的數字清晰可見。

　　??“你干什么！”林夏沖過去一把奪過相機。膠卷在她手里嘩啦作響，她氣得渾身發抖，“你跟蹤我？拍這些做什么？！”

　　??陸遠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想搶回相機，卻被她死死抱在懷里。“你放手！”林夏尖叫著，指甲掐進相機的皮革包，“把膠卷給我！我要曝光它！”

　　??兩人在槐樹下拉扯起來，陸遠的相機帶勒住了林夏的手腕。她看見他脖子上掛著的相機吊墜——是個磨舊的銅鑰匙，形狀很像棉紡廠倉庫的門鎖。

　　??“你父親病了，需要錢，對不對？”陸遠突然說，聲音低沉，“我沒有惡意，我只是……”

　　??“你只是想拿我們這些下崗工人當稀奇看？”林夏打斷他，眼淚涌了上來，“拍下來拿去展覽嗎？讓別人看看我們有多可憐？”她想起上次王嬸說的，城里來的記者拍了下崗工人的照片，登在報紙上，標題叫《轉型期的陣痛》。

　　??陸遠怔住了，他看著林夏通紅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那些“記錄時代”的想法無比蒼白。“不是的，”他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我母親以前也是棉紡廠的……”

　　??就在這時，林夏腳下一滑，兩人踉蹌著撞向旁邊的圍墻。陸遠下意識地按下了快門，“咔嚓”一聲，閃光燈在黃昏里驟然亮起。林夏被晃得閉上眼，手卻趁機摸到了相機的鏡頭蓋。

　　??她猛地掀開鏡頭蓋，想把里面的膠卷扯出來，卻在那一瞬間愣住了。

　　??鏡頭蓋內側，用透明膠帶貼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的女工，穿著藍色工裝，站在流水線前微笑，手里拿著一團棉紗。那笑容，那工裝，甚至背景里機器的輪廓，都和林夏記憶里父親珍藏的那張工廠合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