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一別之后茵子就滿懷期待地在田老師咖啡廳里等待楊忠一的光顧,她演奏的那晚興奮得無法入睡,自己彈出的琴聲還在耳邊久久回蕩,以前練琴的時候讓她無比乏味,但是這次有無數雙眼睛觀注自己,無數個耳朵聆聽自己的彈奏,最主要的是在這無數雙眼睛和耳朵里有一個人第一次知道她除了畫畫之外還會彈琴,他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茵子在咖啡廳里期待楊忠一的出現,期待他對她那天的演奏大加贊賞。果不出所料,幾天后楊忠一出現在了這家咖啡廳。茵子不知道這位楊哥哥是專程來“拜訪”她的。她喜出望外地在他對面坐下來,她說:“楊哥哥,你來了。”
“來了。”
茵子眉開眼笑地:“那天哥哥你聽到茵子的琴音了?”
“聽到了。”
“好聽不?”
“好聽。”
茵子有點失望,她本以為楊忠一會像欣賞藝術家一樣,像稱贊她的“肖像畫”一樣對她那晚的表現給予充分的認可,哪怕只是說句“茵子你真了不起!”她都會無比感動。但是眼前的楊忠一態度不冷不熱,似乎她彈奏出了世上最好聽音樂或畫出了世上最杰出的作品都和他沒有一點關系,這種淡漠的態度讓茵子這幾天積存的期待與美好的遐想頓時間蕩然無存。
楊忠一心事重重地啜了一杯咖啡,他沒有看茵子,而是看向茵子身后數米之外的王老帥。王老帥的目光正與他對視,他感到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壓力。這個年屆中齡的男人不善言語且性情隱匿,這種人的眼神更是讓楊忠一骨子里發寒。
“哥哥你是不是討厭茵子了?”
茵子的聲音讓楊忠一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來,他看到茵子此刻的眼神就像一只寵物狗淚眼汪汪地盯著主人并等待主人的責罰一樣。這種溫馴且絕對服從的眼睛不但沒讓他產生憐惜反而讓他開始煩躁不安。
“哥哥不想跟茵子講話了,因為茵子不是正常人。”
茵子的聲音開始自言自語,楊忠一知道自己的舉止傷了這個女孩子的自尊心,他想說個笑話哄她開心,但是他心里很亂,他嘆了口氣說:“我又何嘗是個正常人呢,我做的事壓根就不正常。”
茵子的智商無法領會楊忠一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睛說:“如果哥哥不是正常人就好了,哥哥可以來茵子家里和茵子一起生活。”
楊忠一反而被她逗笑了,只不過他的笑比哭還難看。但不管怎么說楊忠一的笑讓茵子開心了不少。她天真爛漫地:“哥哥,茵子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茵子。”
茵子臉上緋紅一片,情竇初開的少女神韻在她臉上顯現出來。
王老帥一聲不響地走到了跟前,在茵子旁邊坐下來,他用冷漠的眼睛看著楊忠一,一字一句地說:“楊先生應該記得那天我在酒店和你說的話。”
“記得。”
“那么你現在又來騷擾茵子小姐,請你最好不要把我的忠告當成兒戲。這個社會很復雜,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會發生。”
楊忠一正面迎擊地:“我們年輕人交朋友是件很普遍的事情,相信王先生你也年輕過的。”
王老帥冷冰冰地:“看來你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我奉勸你最好不要自以為是,就算你是‘建宏’的大人物我也不會放在眼里。”
茵子雖是弱智,但是兩個男人的對話她還是聽得三分明白,她嘟起嘴巴埋怨王老帥地:“哥哥是好人,他不會害茵子,王老帥你多心了。”
王老帥根本不理會茵子,繼續對楊忠一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楊先生做任何事情之前應該掂量自身的實力,不要到最后財沒撈到還缺胳膊少腿的就太虧了。”
茵子喊道:“王老帥——”
茵子從沒如此聲嘶力竭,倒把楊忠一嚇了一跳。王老帥卻不動聲色地站起來拉住茵子的手腕說:“跟我回家。”
茵子用力甩開他,她叫道:“我不!”
王老帥再次捏住茵子的手肘,茵子無力掙脫,她幾乎是被這個中年男人強行往外拉。茵子發出歇斯底里的哭喊聲,楊忠一趕忙出手制止,可是他還沒靠近王老帥身體就被王老帥另只手給掐住了脖子。王老帥年屆中齡,面相斯文,可手臂粗壯有力,五個指頭像鉗子一樣捏得楊忠一喘不過氣來,他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快被捏碎。
咖啡廳里有客人圍觀,這里的老板田老師有義務平息客人與客人之間的矛盾,他從圍觀的眾人中擠出身子息事寧人地對王老帥說:“兄弟,有話好說,先松手。”
王老帥可不給這里任何人面子,他白了一眼田老師,聲音不高不低地:“你別惹這事,你惹不起。”
老板田老師在如此凌厲的眼神之下不禁后退半步,他在社會上也經歷過大小事物,閱歷不淺,可面對突然一反常態的王老帥他卻沒半點辦法,甚至感到膽怯,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王老帥看著楊忠一在自己的掌心中開始翻白眼了便用力一推,楊忠一被震得倒退五步遠,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王老帥強行把哭喊的茵子拉出了這間咖啡廳。
事后田老師扶起了還在一個勁大口喘氣的楊忠一,讓他坐下來,又讓侍員端上潤喉茶,問他有必要去醫院,楊忠一做了個“不必”的手勢,喝了一口茶,帶著咳腔說:“這個叫王老帥的一把年紀了,力氣怎么比殺豬的還大。”
田老師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兄弟我不妨直說,你和那個叫茵子的小姐談得來我都看得明白,但是這個社會可不是什么理想主義,我看人不少,就剛才那個叫王老帥的只是瞪了我一眼我就嚇得有點打哆嗦,并不是我膽子小,憑直覺我認為這個人不簡單,你最好別招惹他。”
楊忠一心想不管王老帥是何許人也,就算是個馬蜂窩他也得去捅。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