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林中學的校草寶座,趙陽從高一起便坐得穩穩當當。籃球隊主力核心的光環,賦予他賽場上的矯健身姿和一身在汗水與對抗中錘煉出的、充滿力量感的結實肌肉。加上那張棱角分明、帶著野性魅力的英俊臉龐,他幾乎成了校園里一道移動的風景線。情書塞滿課桌縫隙,包裝精致的小禮物悄然出現在他常去的球場長椅,走廊里精心策劃的“偶遇”和鼓足勇氣的表白更是從未間斷。然而,所有的心意都被他用一種近乎公式化的禮貌與疏離擋了回去。拒絕的理由永遠只有一句,清晰卻模糊:“抱歉,我心里有人了。”
那個人是誰?長什么樣?叫什么名字?在本校還是天涯海角?甚至……是否真實存在?這成了昌林中學經久不衰、眾說紛紜的最大謎團。
時間倒流回高一一個尋常的中午。食堂喧囂,趙陽獨自坐在角落,安靜地吃著飯。一個身影帶著明媚得近乎張揚的笑容,徑直坐到了他對面,無視了周遭投來的好奇目光。
“嗨!趙陽,久仰大名!”女孩的聲音清脆自信,“我是韓夏天,隔壁3班的。這周末市籃球賽決賽,我可是你的頭號鐵桿粉絲,絕對去現場給你搖旗吶喊!”她晃了晃手機,笑容帶著一種精心設計的“正當性”,“賽后能加個綠泡泡嗎?真心想請教點實用的籃球技巧,提升一下自己。”她的開場白巧妙地繞開了常見的表白套路,試圖拉近距離。
趙陽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平靜無波,帶著慣有的疏離壁壘:“抱歉,不太方便。”他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比賽是團隊的事,賽后也還有集體安排。”說完,他端起餐盤,沒有絲毫猶豫地起身,走向另一張更遠的空桌。
韓夏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精心維持的自信裂開一道縫隙。看著那挺拔卻冷漠決絕的背影,她眼中閃過一絲被挑戰的惱怒,隨即被更濃烈的、志在必得的銳利取代。她捏緊了手指,低聲自語,帶著一絲冰冷的執拗:“哼,‘心里有人’?很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擋在我韓夏天的前面!”
當日下午,一個爆炸性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學生間瘋狂蔓延——韓夏天在實驗樓二樓的露天平臺上情緒崩潰,鬧得不可開交!她拒絕任何人靠近,歇斯底里地哭喊著,非要趙陽親自來給她一個“交代”不可!消息傳到年級主任耳中時,他瞬間面如土色——韓夏天父親的身份(昌林市市長)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了下來。
“趙陽!趙陽!”年級主任滿頭大汗地沖進籃球館,打斷了訓練,聲音帶著恐慌的尖銳,“快!立刻跟我走!韓夏天同學在實驗樓露臺!情緒完全失控,非常危險!她……她點名要見你!說如果你不去給她一個解釋,她就……”主任的話沒說完,但那未盡的威脅和巨大的壓力已溢于言表,“學校希望你無論如何立刻去安撫她!務必!務必保證她的安全!這關系到學校的聲譽,關系到……”
趙陽眉頭緊鎖,汗水順著額角滑落,眼中翻涌著濃重的厭煩和一絲無奈。他沉默地放下籃球,在主任和幾名神情緊張的保安簇擁下,快步趕往實驗樓。
露臺上,風有些大。韓夏天背對著入口,站在離低矮護欄極近的地方,肩膀因劇烈的抽泣而猛烈抖動。聽到身后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她猛地轉過身。淚痕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交錯縱橫,眼神里充滿了被辜負的控訴和瘋狂的偏執:
“趙陽!你終于肯來了!”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哭腔,“你告訴我!你‘心里有人’?那個人到底是誰?!她哪里比我好?!你連一個認識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很煩人?!是不是?!”她情緒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身體因動作幅度過大而劇烈搖晃,又向危險的邊緣逼近了一步。
趙陽心頭猛地一沉,立刻停步,保持幾米的安全距離,聲音低沉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試圖穿透她的瘋狂:“韓夏天!冷靜!立刻退回來!這里非常危險!我的私事,沒有義務向你解釋!你先下來!有什么話,我們下來慢慢說!你這樣極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旁邊的老師和保安,準備從側面包抄。
“我不下去!”韓夏天哭喊著,聲音嘶啞,“你今天不告訴我她是誰,或者不答應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我就……”她的話語被一陣猛烈的風吹散,身體突然一個趔趄,腳下似乎被不平的地面或自己的裙擺絆了一下!伴隨著一聲短促的驚呼,她整個人重心失控,直直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翻出護欄!
“小心——!”趙陽瞳孔驟縮,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猛撲上去!電光火石間,他憑借驚人的反應速度和籃球運動員的爆發力,一把死死扣住了韓夏天即將脫出護欄的手腕!骨頭被捏得生疼。與此同時,旁邊的老師和保安也驚魂未定地沖上來,七手八腳地將驚魂未定的韓夏天徹底拽離了死亡邊緣。
韓夏天癱軟在地,巨大的恐懼和后怕讓她渾身篩糠般顫抖。劫后余生的巨大沖擊下,她下意識地、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抓住了離她最近、也是抓住她手腕的趙陽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膚里。她放聲大哭,聲音充滿了真切的恐懼和一種扭曲的依賴:“嗚……嚇死我了……趙陽……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淚水混著汗水弄花了她的妝。
這一幕,恰好被幾個剛做完實驗走出樓梯間的同學清晰地看在眼里。他們看到的是:趙陽和老師一起,把哭得撕心裂肺、明顯遭遇危險的韓夏天從露臺邊緣拉了回來。而此刻,韓夏天正像柔弱的藤蔓一樣,用盡全身力氣緊緊纏繞著趙陽的手臂,整個身體都依靠在他身上,充滿了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對眼前人強烈的依戀。
聞訊趕來的校醫迅速檢查了韓夏天的狀態(除了驚嚇過度,并無大礙),又看了看旁邊臉色鐵青、壓力山大的校領導。校醫轉向趙陽,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請求,更像是一種指令:“同學,她現在精神高度緊張,處于極度應激狀態,非常需要熟悉且有安全感的人在身邊安撫。為了避免她情緒再次崩潰發生二次意外,可能需要你暫時陪同她去醫院做個基礎檢查和心理疏導,穩定一下情緒。這完全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學校會立刻通知她的家長。”
擔架被抬了上來。韓夏天被扶上去時,依然死死攥著趙陽的袖子,臉色蒼白如紙,眼神里充滿了對周遭一切的恐懼和對趙陽的極度依賴,聲音虛弱而顫抖,帶著哭腔哀求:“趙陽……別走……求求你陪我去……我一個人害怕……真的好害怕……”
趙陽看著擔架上瑟瑟發抖、緊抓著自己不放的韓夏天,再感受到來自校領導那幾乎化為實質的、充滿警告與懇求的壓力目光,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一塊冷硬的石頭。眼神深處是翻江倒海的疲憊、被算計的厭煩和一種深陷泥潭的無力感。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極其沉重地點了點頭,沉默地跟著擔架,上了等候在一旁的學校公務車。車門關上的瞬間,他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捆縛。
韓夏天在醫院做了簡單的檢查,確認無恙后很快回到了學校。然而,校園輿論早已徹底發酵,失去了控制。“趙陽英雄救美,情定市長千金”、“韓夏天為愛跳樓,癡情撼動冰山校草”、“趙陽守護韓夏天,‘心里有人’只是托詞?”、“露臺生死相依,關系不言自明!”……各種添油加醋、離奇夸張的版本如同病毒般瘋狂蔓延。在巨大的輿論風暴,尤其是對韓市長女兒“受傷”的關切以及校方迫切“息事寧人”的壓力下,趙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動和孤立。
韓夏天則仿佛得到了某種默許的、甚至是鼓勵的信號。她開始更加高調、更加理直氣壯地出現在趙陽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籃球訓練場邊,永遠有她送來的、貼著愛心標簽的昂貴功能飲料和嶄新毛巾;食堂里,她總能“恰好”帶著朋友坐到趙陽附近那桌,笑語嫣然;放學路上,她的身影也總是不遠不近地綴著,試圖“同行”。趙陽對此的態度是:極度的沉默。他眉頭永遠鎖著,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將一切試圖靠近的人凍僵。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對任何追求者明確地說出那個“不”字——他不能,也不敢。但他也從未給過韓夏天任何一絲一毫積極的回應。他選擇無視,選擇避開,像躲避瘟疫。然而,韓夏天鍥而不舍的主動和洶涌輿論的裹挾,使得在旁人眼中,他們的關系變得撲朔迷離,幾乎等同于一種心照不宣的“默認”。
這份沉默,并非懦弱,而是沉重的枷鎖。韓夏天的愛戀是扭曲的、充滿占有欲的。高中三年,趙陽的一舉一動都仿佛在她無形的監控之下。更深的捆綁在于經濟。就在趙陽父母離婚后不久,他那位在職場雷厲風行的母親,在巨大的生活壓力和情感失落下,選擇了改嫁——對方是平陽市一位赫赫有名的醫療集團老總。然而,這個光鮮的新家庭,卻冰冷地拒絕了趙陽的加入。母親在留下最后一筆不算豐厚的生活費后,便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音訊全無。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面對高昂的學費和生活費,瞬間被推到了懸崖邊。
正是在趙陽最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時候,韓家伸出了“援手”。韓夏天的父母,為了安撫他們這個唯一的、視若珍寶且明顯對趙陽有著病態執念的女兒,向趙陽承諾:只要他“安心”留在韓夏天身邊,不刺激她,不讓她做出過激行為(比如再次威脅自殺),韓家將承擔他高中三年所有的學雜費和生活費。這不是恩惠,這是一場冰冷的交易,一條無形的鎖鏈。趙陽沒有選擇。他沉默地接受了這份帶著恥辱的“資助”,將自己賣給了這份畸形的“守護”契約。他成了韓夏天精心打造的“專屬物品”,一個用來滿足她病態占有欲和炫耀心理的活體裝飾。
萬幸的是,他和韓夏天并不在同一個班級上課。這短暫的課堂時光,成了他唯一能喘息、能暫時擺脫那令人窒息目光的縫隙。他將自己更深地埋進課本和籃球里,用沉默筑起高墻。直到……林箏的出現。那個穿著寬大校服、眼神清澈、帶著小心翼翼笑容轉學而來的女孩,像一道意外照進灰色牢籠的微光,讓他死水般的心湖,難以察覺地泛起了一絲漣漪。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
就在那晚,送林箏回宿舍的路上,趙陽敏銳的感官早已捕捉到了藏匿在樹影深處的、那道熟悉得令他骨髓發寒的視線——冰冷、專注、充滿占有欲的審視,如同暗夜中鎖定獵物的豹子。那是韓夏天。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趙陽無法擺脫的恐怖記憶。
當那道視線如芒在背地刺來時,趙陽的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不僅僅是出于三年來畸形關系施加的本能壓力,更深層、更急迫的原因,是他不想給林箏帶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那個干凈得像一張白紙的女孩,不該被卷入他這片污濁的泥潭。
看著趙陽略顯倉促離開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宿舍門口那抹單薄、困惑的身影,樹影深處的韓夏天緩緩走了出來。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面容,此刻卻覆著一層寒霜。她盯著林箏消失的宿舍樓門洞,紅唇輕啟,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帶著居高臨下的輕蔑和毫不掩飾的敵意:
“林箏?”她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銳利如刀,“就憑你?一個剛轉來的小透明……也妄想跟我韓夏天搶東西?”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志在必得的弧度,“自不量力。我會讓你知道,碰了不該碰的人,會有什么下場。”
夜風拂過,帶著初秋的涼意,也吹不散空氣中彌漫開來的、無聲的硝煙。林箏的出現,如同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徹底攪動了趙陽和韓夏天之間那畸形而脆弱的“平衡”。一場圍繞著趙陽、注定充滿風暴的爭奪,已然拉開了序幕。

飲酒唔開車
這一章,揭開了籠罩在趙陽身上的沉重幕布。昌林校草的光環之下,竟是纏繞著冰冷鎖鏈的囚徒。韓夏天以“愛”為名的偏執,在露臺那場驚心動魄的“意外”之后,演變成了一場精心編織的輿論綁架與赤裸裸的交易。趙陽從云端跌落凡塵的傷痕,遠比想象中更深——家庭的離散、經濟的困窘,最終將他推入了韓家那看似“援手”、實為“枷鎖”的囚籠。他成了被標記的“專屬物品”,在沉默中承受著病態的占有。而林箏的出現,如同一縷意外穿透灰色牢籠的微光,讓死水微瀾,卻也瞬間點燃了暗處的危機。樹影深處那道冰冷的視線,韓夏天唇齒間碾磨的敵意——“跟我韓夏天搶東西?”——無不宣告著:短暫的平靜已被徹底打破。林箏這抹闖入的純白,將如何面對來自“市長千金”的、充滿惡意的狩獵?深陷泥沼的趙陽,又能否掙脫沉重的鎖鏈,守護這束意外照進生命的光?硝煙已起,風暴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