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是想象出來的環境,也無比真實。
陽光穿過葉與葉之間的縫隙,如同綴在綠色暮布上帶著尖刺的星,這塊兒大幕布時不時的還會拉開來,原來是風的緣故。若說風是推動一切的始源,那為何總是扎根一處的樹卻只是搖擺兩下,便停止呢,終究不過是跟自由的風打了個照面,之后就天涯兩處了。
鳥兒忽扇著翅膀,發出撲啦啦的聲音,只是一躍的事,便隱藏在森林綠野間了。說到底萬物都是不一樣的,鳥兒有鳥兒的活法,風有風的走向,水有水的流處,樹也有樹深扎一處的理由。如果想改變這樣的常態,那便會付出代價。
就像我尋找我的心,這個過程付出的代價顯而易見,如今似乎要交上最后一張通行證了,最終所獲得的回報到底與代價是否對應也只有等我復活以后再去比較。
如此,這張通行證便必須要拿到了,不然我的追求便會無疾而終。
“你不覺得的奇怪么。”先開口說話的是方才剛認知到的林川望。
“奇怪什么。”我說。
“如果你在這里,那代表我重生了一次,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是沒有心的,也就是說,你我的靈魂是不同的。方塊告訴我,門只有一處,同樣的魂魄只有一個能過去,現在我們的靈魂不同,那么,我們不就都能過去么。”他并沒有急于攻擊,反而認真分析起來。
“可惜了,非你所愿,來到這里以后,我已經有了心。”我并不想與過去的我多言,我現在感覺非常急躁。
“有了心,”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沉思著,“我在這里,我也有心,所以,不會是因為時間與空間統一以后,過去的心回來了。只能是被拿走了的心,又回來了,難道那顆心一直就在天堂游蕩么,這合理么。”
“我,,,”
“你沒有仔細想過,就相信你背后那個人,啊~也或者是神的話,自愿做了他的刀,不覺得有點傻么。”
他這么一說,我確實沒想過,只是小花那時候對我說,我已經有了心,我當時一點也沒懷疑,我覺得他沒理由騙我,他應該不會騙我,我確實覺得這顆心與以往那些虛假的心完全不同。
“小花不會騙我。”
“小花?小花是什么,我不認為說出一個我沒聽過的名字很有禮貌,急著展示你與我的不同么,展示你我的經歷不同,所以認識了不同的人。”
“你不記得么,你原來在醫院的時候見過,是只玳瑁貓。”
“看來你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么。”
“那又如何。”我警惕起來,我差點忘了自己是個喜歡分析對手的人,這個林川望在試探我。
“你應該知道,我能使用魔的力量,那些黑色的尖柱子,扎在身上應該不好玩。”
“我也能。”
“靠那把刀么,打不過叔叔那個怪物,打過你這個一看就知道半斤八兩的法師還是綽綽有余的吧。”
雖然很不甘心,但他說的沒錯,如今我和他都只能使用魔力,而他變成牙獄的那一刻,誠紿倒是離開了他,可他自己積累的力量,從與熊鬼的那次對打看起來絕不容小覷。我的魔力源于誠紿,但我現在可沒想著弒神,能發揮多少很難說,不過還有白牙,他一定沒有,因為他還不能將靈魂放進刀里,這樣看來似乎我是可以與他一戰的,但是,他是一直精于法術修煉的人,無論是技巧還是操縱能力都遠勝于我,我幾乎沒有勝算。
既然他此刻不想與我打起來,就聽聽他想說什么吧。
“想好了么。”他問。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們是平行世界的同一個人,普通朋友還會互相幫助呢,更不要說你我這樣的關系。至少不要刀劍相向才是。”
“所以呢。”
“明明有同時活下去的方法不是么,非要讓我說出口。”
“你的意思是,把我這顆心再扔掉?”我討厭他的說話方式,我從未仔細看過自己的樣子,當我面對自己,我發現,我無法和自己相處。
“你到底有沒有心,還說不定呢。”
他與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用始終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又發現我是個喜歡盯著別人眼睛看的人,銳利的像刀子一樣,但我也看出來,越銳利的雙眼,其之下蒙藏的卻多是怯弱與防衛。
我剛要開口,小花卻突然說起話來:
“你們似乎對心有著錯誤的理解,心并不是扯掉的破布,并不是單獨存在就沒有一點用的東西。心固然是你們的心,可心也有自己的心中之心,心討厭漂泊,期待圓滿,討厭空無,期待充盈,于是乎,在離開你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那一刻,心就會知道自己想要尋找世間的圓滿,等有一天心也死了,它也就回到了天堂,那一刻,獨立的心不會為外界所擾,它會以為曾經容納他的空洞,還在那里,于是就回到了原時原處原地。”
小花是在講述心是什么,但更多的是向我介紹我的確實有心,從而讓我更加堅定要重生的念頭。
“你是說他的心自己回來了,死了所以回到了天堂,一顆死去的心,一個不知道為什么死去的沒有心的人,這不就是失敗者的集合么,哈哈哈哈,等一下,你不會是為了尋找那顆絕對不會存在于你那個世界的心才死的吧,笑死我了。”他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不得已把腰彎的很低,笑的動作極其夸張,他用另一種方式向我介紹了小花的話。
我認為只有失敗者才會把別人也當失敗者,失敗者必然也只能看到別人的失敗。
我討厭他的樣子,可討厭他不就是討厭我自己么,為什么我是這個樣子。
“不是的,至少我現在是完整的,,,”
“哈哈哈,跟你商量個事,我早就想說了,你放棄這顆失敗的心吧,這樣你和我都能活下去了,求求在這里的這兩位神,保留你現在的記憶,讓你知道尋找心是不對的,是沒用的,這樣好好活著吧。”他抹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對我說,他根本沒有在意我的反駁,或者說他不敢聽。
他說的話,句句都是最令我憤怒的部分,所有人,就連我自己都否定尋找心的過程,憑什么,為什么。
“我不要和你一起活下去,在任何一個世界,都只能有我一個人。”
“你生氣了,林川望這種人,”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好像我是種生物類群一樣“唯獨生氣不會有明顯的表情,別人是絕對看不出來的,但你和我一樣,所以我知道。”
“別說費話了,快出手呀。”那個林川望身后的方塊說道“我想看看秩序被破壞的樣子。”
我知道我生氣了,而我也隱約感覺到魔力在升騰,但誠紿卻無法出現,也就說惡又一次超越了誠紿的殘軀,這次的惡是自殺之惡。
但方塊一說話我卻突然想起來,為啥身后站著的這兩個神都只是看著,尤其是小花,他應該知道我不太能打過對面這個人吧,何必把賭注壓在我身上。
“小花,你不幫我么。”我扭頭看著他。
他突然一愣,本來不知道看向哪兒的眼睛回過神來。
“你需要我了,你需要我了。”他說了兩遍
我也有點驚訝,我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也想要別人幫我了。
“可惜了,這次,我幫不了你,這又是規則,是秩序。”
“自己做不到就求別人幫忙,誒呀,我可不要變成這樣,太丟人了。”他又在嘲諷,一直在暗示我把心丟掉。
“那又如何,達到目的就好了。”我緊緊攥著拳頭,我不想像和時間管理者對抗時那樣貿然行動,我抑制著,卻又無法抑制。
“不愧是失敗者么,在你那個世界,林煢應該也為你癡迷吧,她不該這樣,為著你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用一顆人造的心,愛著沒有心的你,真是個笨蛋,太好笑了。”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邊笑邊說“不過就是夏天的時候,在一起玩了而已,她卻記了那么久,還因此要成為人,你們的目標真是如出一轍的蠢,哈哈哈哈。”
“用一生來證明自己的愛沒錯到底哪里蠢了!”
沒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話,以及回過神來已經出現在手里的黑色長劍,并高高的像對面的林川望砍去,源源不斷的魔力向黑劍輸送著,他也聚集著黑色的魔力,無比濃厚的,似乎不可穿透的平常阻擋著,臉上還掛著挑釁的笑容。
我可以穿透他的屏障吧,可我如此憤怒,可我為什么要因他對我的定義而生氣呢,我就是我自己呀。
在我的劍即將碰到他頭顱的那一刻,我的黑劍消失了。
但是他的屏障也突然消失了,黑霧散去露出的是一張溫柔笑著的臉,他閉著眼睛,似乎已經想好怎么享受自己的腦袋被劈開的過程,就像享受夏天切西瓜的感覺,可是我的刀不是水果刀,他的腦袋也不是西瓜。
我有些慶幸,幸好沒有劈下去,我也意識到,故意誘導我的惡意,引導我殺他的人,失敗無比。
為失敗者的話生氣,才是最失敗的表現。
他既沒有勇氣重生,也沒有勇氣做決定,林川望,他的一生都在逃避。
他只是渴望有人來懲罰自己。

月落姜
100章了,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