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像金色的絲帶般斜斜地灑在床上。
李珊珊睜開眼，發現枕邊放著一張對折的便簽紙。
她伸手拿過來，上面是徐克明工整的字跡：“我去買電影票。冰箱里有早餐，微波爐熱1分30秒。PS：不要偷看片尾彩蛋劇透。“
李珊珊忍不住笑了。
她把便簽貼在胸口，感受著紙張輕微的粗糙感。
陽光照在無名指的婚戒上，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昨晚的對話還縈繞在耳邊——“你總是朝著陽光生長“，這么肉麻的話從徐克明嘴里說出來，竟然格外動人。
冰箱里果然擺著精致的早餐盒：三明治切成整齊的三角形，旁邊配著洗好的葡萄和一小盒酸奶。便利貼上詳細標注著加熱時間：“微波爐中火1分30秒，中途翻面一次。“
李珊珊把三明治放進微波爐，盯著轉盤發呆。
她想起第一次去徐克明公寓時，那個冰箱上貼滿數據標簽的場景——“牛奶保質期至周三12:00“，“雞蛋尖端朝下放置“...當時的她覺得這人簡直是個強迫癥晚期患者。
微波爐“叮“的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三明治熱氣騰騰，芝士融化得恰到好處。
李珊珊咬了一口，突然意識到這是徐克明親手做的——那個曾經把廚房搞得像戰場的男人，現在居然能做出這么像樣的早餐。
手機震動起來，是徐克明的消息：“買到票了。下午3點場，7排5、6座。“后面跟著一個笨拙的顏文字表情：(^_^)b
李珊珊差點被葡萄嗆到——徐克明居然會用顏文字？她仿佛能看到他皺著眉在手機上戳了半天，最后選中這個表情的樣子。
“收到~“她回復道，故意加了個波浪號，“穿什么好？“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整整一分鐘，最后發來的卻是：“隨、隨便...“
李珊珊笑著搖搖頭，走向衣柜。
她挑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又想起什么似的，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小盒子——是林薇送的那對水晶杯。她猶豫了一下，把盒子塞進了衣柜最里面。
下午兩點半，李珊珊正在涂口紅，門鈴突然響了。
她打開門，看見徐克明站在門外，手里捧著桶爆米花。
他穿著淺藍色襯衫——和林薇送的那條領帶很配的那件，但脖子上空蕩蕩的，沒有系領帶。
“你...提前來了？“李珊珊有些意外。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走廊的燈光：“怕...堵車。“他的目光落在李珊珊的裙子上，又迅速移開，“藍色...好看。“
李珊珊轉了個圈，裙擺輕輕揚起：“和你襯衫很配。“
徐克明的耳朵立刻紅了，他低頭盯著爆米花桶：“買、買好了。不加焦糖的。“
電影院人聲鼎沸，周末的下午場幾乎滿座。
徐克明小心翼翼地護著爆米花，在人群中為李珊珊開出一條路。
他的后背挺得筆直，像是一道移動的屏障。
“7排...這邊。“他核對票根，差點撞到一位小朋友。
道歉時，爆米花灑了幾顆出來，他手忙腳亂地去撿，眼鏡都滑到了鼻尖。
李珊珊彎腰幫他撿，兩人的頭不小心碰在一起。“嗷！“她捂住額頭。
“對、對不起！“徐克明驚慌失措，手指懸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她的額頭。
“沒事啦。“李珊珊笑著拉他起來，“找座位要緊。“
放映廳燈光已經暗了下來，兩人摸黑找到座位。7排5、6座——正好是正中間的位置。
徐克明把爆米花放在兩人之間的扶手上，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放置什么珍貴實驗樣本。
“要吃嗎？“他小聲問，聲音幾乎被預告片的音效淹沒。
李珊珊點點頭，伸手去拿爆米花。黑暗中，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徐克明的掌心，兩人同時縮回手，爆米花桶差點翻倒。
“抱歉。“徐克明扶正桶，耳朵在屏幕光線下紅得發亮。
電影開始了，是部浪漫喜劇。李珊珊偷偷瞄了眼徐克明，發現他正襟危坐，眼鏡片反射著屏幕的光，表情嚴肅得像在聽學術報告。
銀幕上，男女主角在雨中擁吻。背景音樂煽情，周圍響起幾聲輕笑和竊竊私語。
李珊珊突然感覺肩膀一沉——徐克明的頭靠了過來，發絲蹭著她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氣。
她僵住了，心跳如擂鼓。
徐克明的呼吸均勻而溫暖，拂過她的頸側。
他竟然...睡著了？
李珊珊小心翼翼地偏頭，借著銀幕的光看清了他的臉。
徐克明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嘴角微微放松，看起來比醒時年輕許多。
他的眼鏡有點歪，鏡框壓出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她輕輕嘆了口氣，調整姿勢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爆米花桶還擱在兩人之間，她拈起一顆放進嘴里，奶油香氣在舌尖化開。
電影進行到一半時，徐克明突然驚醒，猛地直起身子：“我...我睡著了？“
“噓——“李珊珊把食指豎在唇前，指了指前排回頭瞪他們的觀眾。
徐克明立刻噤聲，窘迫地推了推眼鏡。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爆米花桶，遞給李珊珊：“對不起...“
“工作太累了？“李珊珊小聲問。
徐克明搖搖頭，又點點頭：“昨晚...沒睡好。“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想今天的事...“
李珊珊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借著銀幕變換的光線看向徐克明的側臉，發現他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專心看電影。“她輕聲說，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后半場電影，徐克明強打精神，卻還是忍不住頻頻點頭。
每次驚醒，他都像只受驚的兔子，慌張地推眼鏡、坐直身體，生怕再睡著。
李珊珊看在眼里，又好笑又心疼。
片尾字幕升起時，放映廳燈光大亮。
徐克明猛地站起來，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彩蛋！還有彩蛋！“
周圍觀眾都笑起來。
李珊珊拉他坐下：“騙你的，沒有彩蛋。“
徐克明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你...看了劇透？“
“沒有。“李珊珊笑嘻嘻地站起來，“就是逗你玩。“
徐克明愣在原地，眼鏡片后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他突然伸手拉住李珊珊的手腕：“等等。“
“怎么？“
“你嘴角...“徐克明的拇指輕輕擦過她的唇角，“爆米花屑。“
他的指尖溫熱，觸碰輕得像羽毛拂過。
李珊珊感覺臉頰發燙，趕緊轉身往出口走：“快走啦，人都散了。“
電影院外的陽光依然燦爛。徐克明瞇起眼睛適應光線，手里還抱著那個幾乎沒動過的爆米花桶。
“接下來...“他緊張地推了推眼鏡，“要不要...去吃個飯？“
李珊珊正要回答，手機突然響了。是蘇雯發來的消息加一張照片：“緊急！你猜我在商場看見誰了？！“
照片里，徐媽媽和林薇正坐在咖啡廳里，面前攤著幾份文件。
林薇手里拿著一支筆，似乎在簽字。
“怎么了？“徐克明湊過來看。
李珊珊迅速鎖屏：“沒什么...蘇雯的八卦。“她猶豫了一下，“你媽...今天有約嗎？“
徐克明搖搖頭：“她說回酒店休息...“他的手機也響了，掏出來一看，表情頓時僵住。
李珊珊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發來的消息。
徐克明慌亂地鎖屏，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媽和林薇在一起？“李珊珊直接問道。
徐克明的肩膀垮了下來：“她說是...偶然遇到...“
“在商場咖啡廳'偶然'討論文件？“李珊珊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尖銳。
徐克明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爆米花桶被他捏得咯吱響：“我...我不知道...“
李珊珊深吸一口氣，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她想起林薇臨別時那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想起徐媽媽拿出的那張合影...
“珊珊...“徐克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臂，“我們先去吃飯？邊吃邊...“
“我想回家。“李珊珊打斷他，“突然有點頭疼。“
徐克明立刻緊張起來：“要去看醫生嗎？還是...“
“不用。“李珊珊勉強笑笑，“休息一下就好。“
回程的出租車里，兩人都沉默不語。
徐克明的手指不停地敲打著爆米花桶，節奏雜亂無章。
李珊珊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
“那個...“徐克明突然開口，“電影...好看嗎？“
李珊珊轉過頭，看見他一臉忐忑，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在試探大人的情緒。這個表情讓她的心軟了下來。
“好看。“她輕聲說，“雖然某人睡了大半場。“
徐克明的耳根又紅了：“下次...我一定不睡...“
“下次？“李珊珊挑眉。
“嗯。“徐克明認真點頭，眼鏡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下周末...還有新片上映...“
李珊珊突然覺得胸口的大石頭輕了些。
她伸手從爆米花桶里拿出一顆：“都軟了。“
“對不起。“徐克明沮喪地低頭，“搞砸了...“
“沒有。“李珊珊把爆米花塞進嘴里，“甜的。“
回到家，徐克明堅持要煮姜茶給李珊珊治“頭疼“。
李珊珊坐在沙發上，聽著廚房里鍋碗瓢盆的交響曲，突然覺得這一切既荒謬又溫暖。
徐克明端著茶杯出來時，額頭上沾著面粉，襯衫袖口濕了一片：“嘗、嘗嘗...“
李珊珊接過杯子，熱氣氤氳中聞到濃郁的姜香，還帶著一絲蜂蜜的甜味。
她抿了一口，暖流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里。
“好喝嗎？“徐克明緊張地問，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帶子。
“好喝。“李珊珊微笑，“就是姜多了點，辣。“
徐克明立刻慌了：“我去加點水...“
“不用。“李珊珊拉住他的手腕，“這樣挺好。“
徐克明僵在原地，目光落在她握住自己的手上。他的手腕溫熱，脈搏在李珊珊指尖下快速跳動。
“珊珊...“他的聲音有些啞，“關于我媽...“
“我知道。“李珊珊松開手，“不關你的事。“
徐克明搖搖頭，摘下眼鏡擦了擦——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我給她發了消息...說我們很好...請她別...“
李珊珊的心跳突然加速：“她回了嗎？“
徐克明把手機遞給她。屏幕上是他和徐媽媽的對話：
“媽，別再找林薇了。我和珊珊是認真的。“
“傻兒子，媽只是幫薇薇媽媽個忙。既然你這么說，媽知道了。(愛心)“
李珊珊盯著那個愛心表情，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她放下手機，發現徐克明正專注地看著她，鏡片后的眼睛清澈見底。
“謝謝。“她輕聲說。
徐克明搖搖頭，伸手輕輕碰了碰她手中的茶杯：“涼了...我再去熱熱...“
“不用。“李珊珊一飲而盡，“正好喝完。“
窗外，夕陽西沉，最后一縷金光透過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兩人的影子靠得很近，幾乎融為一體。
李珊珊突然想起電影里那句臺詞：“愛不是轟轟烈烈，而是點點滴滴。“
也許，他們的婚姻就是這樣——不是驚天動地的誓言，而是爆米花、姜茶和沒看完的電影。